初夏的深夜,不知何時下了雨。
淅淅瀝瀝。
不算擾人清夢。
有一陣雨聲漸大了些,似是還夾雜著其他的聲音,睡的淺些的,才被驚醒,看了眼屋子里的銅壺滴漏,時辰尚早,復(fù)又沉沉睡去。
自將軍與娘子回來后,除上膳、清掃屋子、衣裳等下人做的雜事仍有嬤嬤姑娘們做,娘子的貼身侍候一概不經(jīng)她們手。
夜里也不必守夜,聽著叫水的動靜。
娘子是嬌媚的人物,如今身子又徹底好了起來,兩位主子能恩愛依舊,她們自然更高興。
若能再添個小主子,院子里便更熱鬧了。
夏日炎炎。
院子里蟬鳴聲不絕于耳。
自荷心出嫁后,世安苑中又少了一人,在無人來訪時,院子里便更安靜了。
這一日,從早上起就沒什么陽光,悶熱、陰沉了一整日,地上的螞蟻一串串的搬家。
歡姐兒蹲在樹下,看著它們排長一列移動,盯得分外認(rèn)真。
甚至連豆大的雨珠子落下來都不曾發(fā)覺。
最后還是被雪音抱進了花廳里。
還在小睡的夏寧被雨聲吵醒,她走出里間,朝門外看了眼,忽然看見兩個人影打著傘在雨幕中慌慌張張躲進院子旁的廊下。
一人看著像是暖柚的身影。
還有一人卻是陌生。
夏寧問了聲:"跟著暖柚進來的女子,你可認(rèn)得"
"娘——"歡姐兒的聲音更快一步響起,她依偎在夏寧身邊,笑著回道:"她是孫先生!"
夏寧這才想起。
耶律肅為歡姐兒請了一個女先生。
只是后來她忙著各項雜事,梳理手中的嫁妝、諸多生意,這才遺忘了這位女先生。
雪音接著才出聲:"歡姐兒這幾日還歇夏,孫先生怎么會來。"
雪音說完后,歡姐兒才恍然大悟。
露出一副大人的表情,稚聲問道:"是呀,先生怎么會來呢。"
夏寧收回視線,會她們一笑,"叫來一問不就知道了。"她拉著歡姐兒的手坐在花廳里的圈椅里,又吩咐雪音去請人來。
雪音匆匆下去。
門外雨聲愈發(fā)大了,雨勢滂沱,將地底下的悶熱潮濕瞬間沖的泛了起來。
這般日子,就是讓人好睡。
歡姐兒倚著夏寧,才說了沒兩句話,就開始點著頭打瞌睡。
雪音帶著女先生上來后,歡姐兒已經(jīng)在夏寧的臂彎里睡著。
夏寧將歡姐兒交給雪音帶下去。
眼神溫柔的看向女先生,語氣誠懇:"原該早見一見先生,只是前些日子我一直在病中,實在不宜見人,拖到今日才見上先生一面,還望先生見諒。"
她略一頷首,眉目垂下。
明艷的面龐上的美艷溫柔繾綣,毫無攻擊性。
站著的女先生抬頭,
入目便是一張美人面。
京城不乏美人。
女先生亦是一位清秀端麗的美人。
而眼前的美人不止美在皮肉,更美在骨子里、眼底。
女先生連忙道:"夏夫人重。"
夏夫人……
夏寧嘴角攆開一絲笑意,"歡姐兒調(diào)皮,又被我們偏疼的性子倔強了些,這些日子也是辛苦孫先生了。"
"歡姐兒純良可愛,很是聽話,教習(xí)歡姐兒亦是我的榮幸。"女先生微笑著的回道,措辭進退有度,甚至視線已迎上夏寧的打量。
這或許是——
夏寧頭一次遇到如此明目張膽愛慕耶律肅的女子。
沒想到,有朝一日,她也要與這類女子對上。
也不知是外頭天氣使人,還是這女子不惜借著歡姐兒的名義踩到了夏寧的禁區(qū),她只覺胸悶難受,臉上的笑意也偽裝不出來了,直截了當(dāng):"聽說歡姐兒這幾日是在歇夏避暑,不知孫先生來安苑中所為何事"
女先生不卑不亢,條理清晰道:"我教歡姐兒已有月余,將軍平日里隔三差五便會問上一問,對歡姐兒頗為重視,今日我路過將軍府,便想著同將軍匯報下,前些日子歡姐兒的進步如何。"
夏寧喔了聲,笑的愈發(fā)真切:"是么。"說著,她偏了頭,換來雪音,命她去請將軍來。
吩咐下去后,夏寧略有歉意的朝她一笑,"還請先生略坐一坐,待將軍來了,先生再同他說罷。"
倒是女先生愣了下。
不曾料到夏寧會是這個反應(yīng)。
換做尋常人,不應(yīng)該早就同人鬧了起來
怎么——
她還能如此淡定
女先生不安的絞著手帕。
耶律肅今日是在夏寧歇夏午睡后,才去了前院處理事務(wù),聽見雪音來請人后,放下手中的雜事,匆匆趕回后院。
到的極快。
到了花廳里后,耶律肅才發(fā)現(xiàn)坐了位夏歡的女先生。
視線只在女先生身上停留短暫的一瞬,便走到了夏寧身邊,同他生冷的臉色不同,語氣溫柔著問道:"出什么事了么"他仔細(xì)端詳了眼夏寧的臉色,"瞧著也不太好看,可是身子不適"
夏寧緩緩搖頭,笑容浮在嘴角,輕輕淺淺的一層,"不是我的事,而是孫先生說尋您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