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廬話剛落音,坐在對面的許明便在心中嗤笑了一聲。
怪不得考了一二十年,也考不中,連省試都過不了……
也就是靠著死讀書,得了個國子監(jiān),才能在自己前主柳伯山面前混了個臉熟,得薦了過來,不然這點本事,科舉不行,腦子不行,還不知道將來能去哪里撈飯吃!
他這般想著,面上卻是不顯,只看一眼顧延章,道:"總有法子的……總不過就是那一二樁手段,老不老套不要緊,得用就行。"
王廬聽得半懂不懂的,可當(dāng)著顧延章的面,卻又不好直問,只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一口接一口地啜著茶。
他又恨手里的茶盞太淺,又恨方才口渴,喝得太快,杯中如今并不剩下多少茶水,不多時便喝了個底空。
茶壺才被小廝拿出去添水了,如今屋子里頭一個伺候的下人也無,他端著一盞空茶杯,扮作杯中有水的模樣,一面干喝著,一面也跟著看一眼顧延章。
王廬自以為動作做得隱蔽,不想早被對面的人看在眼中。
許明心中暗自好笑,偷樂過之后,卻突然心情復(fù)雜。
——哪怕這王廬再無用,再個酸儒,在別人眼中,他始終是個文人,又在國子監(jiān)中讀過多年書,隨便尋一個同窗,便能給他找個出路,給舊日的老師投個貼,就能被薦到一州通判面前做幕僚。
而自己呢
家中窮得揭不開鍋了,他只能去鋪子做學(xué)徒,吃的是剩飯剩菜,窩的是草席爛被,丑時初才能得睡,寅時末就要爬起來。
從一個小小的跑堂,做到鋪子里的掌柜,他吃過的苦,流過的血汗,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自家費盡全力才爭取而來的機會,于王廬而,只需要一個帖子便能做到……
許明把那酸澀的滋味按下,強令自己不要去多想。
有空想這些,倒是不如想想怎的才能在通判面前好好表現(xiàn)一番。
好容易得來的機會,絕不能就這般浪費了。
許明看得出來的,顧延章自然也看得出來。
王廬并不機靈。
可他能考進國子監(jiān),又能得大柳先生舉薦,其人人品、學(xué)問必是過得去的。
顧延章并不覺得做自家的幕僚,便一定要腦子靈活,樣樣精通,只要有那么一技之長,放在合適的地方,都能得用。
天下間又有幾個人是通才呢
況且他如今實在是缺人缺得緊。
他笑一笑,假裝沒有看見兩個幕僚之間的你來我往,提點王廬道:"前一陣子,大營縣不是才有過一回"
大營縣距離京城不遠,也就是三兩日的路程,乃是望縣,因臨著黃河,每每大河決堤,都有百姓死傷離散。
這樣的臨著大河的縣,田產(chǎn)官司最多,一發(fā)大水沖了田界,等水退了,臨田的兩家就要打官司,或是人逃難去了,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家的田被人強占,或是有人冒籍領(lǐng)了別人的田地,更有胥吏勾結(jié)刁民,去搶了肥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