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一年能掙十貫,一個一年能掙百貫,便是傻子也知曉其中差利,當真出現(xiàn)了這種情形,只能順勢而為,不能逆勢而阻。
顧延章點了點頭,道:"其實旁的倒是不要緊,田畝少了,總算不是拋荒而是種樹,白蠟蟲養(yǎng)了出來,只要得蠟,于賦稅一道,還有好處。"
"只撫州往北一帶,已是旱了好幾個月,這些年來一慣雨水不好,眼見去歲起了好幾次蝗災了,如果贛州再少田少糧,怕是糧價又要大漲。"
"總歸還是要保些田地。"季清菱斟酌了一會,道,"五哥,你還記不記得前幾年你同我說的平江府的事情"
平江府的東山、西山,都在太湖中間,無舟楫難以抵達,那一處地方大概幾百里,人口不多也不少,當?shù)厝硕嗫恐N植柑橘桑麻來得利,換了糧米糊口。
兩年前的冬天,因為氣候異常,突發(fā)了大寒,湖水成了薄冰,米船開不到山中,餓死了不少人。
后來朝中有人彈劾平江府的州官、縣官救濟不力,一府之中,大半的官員都連帶著延長了磨勘,還有好些背上了極難聽的名聲,一旦要升官轉(zhuǎn)官,便有人把平江府的前事拿出來攻訐。
這一樁前幾年鬧得很大的事情,當時在良山書院之中引得眾人諸多議論。
學子們之間爭論,這類突發(fā)天災引發(fā)的百姓死傷,究竟該不該算在當?shù)氐墓賳T身上,畢竟官員的職責只在于"勸",可勸了百姓聽不聽,又聽多少,并不能由他們來決定。
顧延章自然記得這事,季清菱一提,他便馬上知道了對方的擔心。
"贛州自給自足,并無煩憂,便是田畝再少上一半,也沒有什么大礙,只怕流民……"顧延章皺著眉頭道,"況且若是百姓不愿意耕地,要種樹,還能交上賦稅,確實也不能強行制止。"
"‘通都大邑,不耕而食者十居七八’,雖說沒道理旁的人就能哪樣掙得多就做哪樣,偏這一處的,只能老老實實種地。"季清菱也道,"可當真遇上災年,有錢沒處買糧,便是后悔也來不及了。"
都說富者有三年之積,貧者無隔夜之糧,可世上更多的人,都是在溫飽上下徘徊。贛州地處中南,跟北方的農(nóng)人有本質(zhì)的不同,對于借貸一事,有著天然的熱衷。
都說未雨綢繆,雖然此時白蠟蟲制蠟法都還未成型,也并沒有在贛州傳開,更別說形成氣候了,可根據(jù)此地民風,季清菱已經(jīng)能想象將來贛州尋常百姓傾盡家產(chǎn)來養(yǎng)蟲的情境了。
蠟燭此時乃是貴物,如果當真能養(yǎng)出樣子來了,前幾年的蟲農(nóng),定能賺得盆滿缽滿??砂紫炏x跟贛橙不一樣,并非贛州特產(chǎn)的才好,相反,季清菱清楚地記得,前世最大的白蠟出產(chǎn)地,乃是在川蜀之地,并且?guī)缀跽麄€南方,都能蓄養(yǎng)。
再往后,一旦周圍州縣得知了這個法子,跟著養(yǎng)起來,蠟燭的價格必然會大跌,最后一批,也是最大的一批跟著養(yǎng)的,定然會吃一個大虧。
如果沒有遇上災年還好,若是恰巧遇上了災年,一則無糧,二則蠟燭價賤,蟲農(nóng)慘狀,可想而知。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