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對著顧延章道:"你且去清點軍中人數(shù)、糧秣、輜重、傷病者,一個時辰后來報——我欲將平叛軍中兵士分為四撥,各自分到四處城門,以防交賊攻城!"
他無論說話也好,安排也好,俱都理直氣壯,幾句話的功夫,便把平叛軍中上下人頭上都烙了一個"吳"字,竟開始分派顧延章做事了。
如果這當(dāng)真是個有本事的,顧延章倒是不排斥聽從對方的安排,畢竟大敵當(dāng)前,城中兵力確實差交趾太遠,如果此時還在爭權(quán)奪勢,實在是令親者痛,仇者快,只會拖累己方戰(zhàn)力。
可這一陣子以來,吳益的品性也好,能力也好,實在是暴露得太徹底,方才又耍了一手簡直是蠢到極致的把戲,讓人簡直沒眼睛看下去。
如果當(dāng)真把這數(shù)千兵士交給對方,誰曉得會被用成什么樣子。
平日里倒也罷了,現(xiàn)下交趾就在眼前,把十?dāng)?shù)萬兵民的命托付給這樣一個人,顧延章做不出來。
他懶得去解釋如今大軍在城外十里處駐扎,一個時辰只能勉強打個來回,莫說清點人數(shù),糧秣,便是去要傷病者的人數(shù),這點時間也是不夠的——依照方才吳益的行事,只要自己回來得晚了,估計就是第二個巡城甲騎,頭一次是在州衙立威,下一回,應(yīng)當(dāng)就是在平叛軍中立威了。
他并不拒絕,卻也不承諾,而是從容回道:"既是知州問,也不用一個時辰之后了,下官此時便可回話——而今保安軍中精銳三千已是全數(shù)跟著張都監(jiān)去往欽州馳援,僅剩廣信軍中將士在冊三百二十員,病者十七人,潭州廂軍六千三百四十五人,一百零七人正在病中,而今在傷病營養(yǎng)著,更有神臂弓一百九十七把、長弓五千二百零一張……"
顧延章自知于行軍打仗,自己未必比得過那等驚才驚艷的人物,可要論起對兵營的中各項細節(jié)的了解,整個平叛軍中,未必有一個能及得上他——如果不是當(dāng)真有兩把刷子,當(dāng)真對營中各項了然于心,他又如何能做到安排行軍運轉(zhuǎn)毫無滯怠,又如何能叫陳灝過了數(shù)年之后,依舊對他念念不忘。
此時他一面報著數(shù)目,一面還把幾個吳益沒有問,卻又十分要緊的事情也說了,最后才道:"知州所雖然有理,只是我等一應(yīng)兵士乃是奉天命前往廣源州平叛,將帥為陳節(jié)度,他手握虎符,節(jié)制三軍,此時雖然臥病在床,可名義上依舊是軍中大帥,一日虎符不移交,朝中不明令,我等便不能草率行事——若是軍中如此輕易便能改帥換將,聽令他人,將來朝中追責(zé),不單我等要伏于軍令,便是知州,明明行了好事,卻未必能有善果……"
顧延章說完最后一句,竟是未等吳益再行發(fā),便站起身來,道:"不過吳知州提醒得對,如今交賊猖狂,我等三軍猶在城外十里開外,實在危險不小,下官得先將兵營挪入城中才好!"
說著果然站起身來,借著這個理由,告辭而去。
他走得這樣快,王彌遠等人在軍中混了這樣久,又有哪個是傻的,紛紛借此隨之而去。
轉(zhuǎn)眼之間,南下平叛軍中的所有人,便走得干干凈凈。
吳益沉著臉,一不發(fā)地盯著門口。
顧延章輕輕巧巧跳過了他挖的坑,短時間里頭,他也尋不出來什么更好的法子,只能看著對方就這般走掉。
竟被一個小小的勾院給將了一軍!
交趾就在眼前,城中軍權(quán)歸一,勢所難免,難道他就不怕得罪了自己,將來要吃不了,兜著走嗎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