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交趾圍城,正該寫的是戰(zhàn)場之文。
吳益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著筆,一句"浩浩乎,平沙無垠,夐不見人"才寫完那一個"人"字,長長的一捺尾巴還未收好,便聽得一陣喧鬧聲。
這喧鬧聲不同于方才,卻好似就在不遠處一般,還越來越近,夾雜著雜亂的腳步聲。
寫字時最忌諱有雜音干擾,吳益被這一通鼓噪之聲鬧得手微微顫了一下,那一捺收得便過了小半截。
他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
練字的人都知道,筆畫越少,越考驗功力。
這一份墨寶,等到將來是要拿出去炫耀的。
——當(dāng)日交趾在外攻城,我安坐于衙門之中,外能決斷兵事,內(nèi)作書靜心,默書了這一幅《吊古戰(zhàn)場文》,以做為念。
何等文人風(fēng)雅,何等官場風(fēng)流!
他看了看那個寫壞了的"人"字,實在是不太順眼,正要將筆放下,把這紙張揉了再寫一份,卻聽得"砰隆"的一聲,似乎是門被撞開了的聲音。
吳益越發(fā)地不悅起來。
衙門里頭的差役做事越來越?jīng)]成數(shù)了!
他將手中的筆重重放在筆搭上,正要打鈴叫人,卻是聽得有人叫道:"就在里頭,就在里頭!我不曾騙得你們!堂中那人便是了!"
吳益聽得那聲音略有些耳熟,聽得那話更是有些不對,不禁抬起頭。
——正正對上了幾雙通紅的眼睛,其中的惡意,好似要將他抽骨扒髓一般。
吳益看得毛骨悚然,手中筆"啪嗒"地掉在了那一張才寫了一豎的白紙上,打了一個滾,暈開了一片墨漬。
他忍不住喝道:"你等何人,膽敢擅闖州衙!"
站在最前頭的壯漢勒住手中人的脖子,逼問道:"是不是他!但凡說得半句假話,我此時就把你給掐死!"
被勒住的人給憋得鼓著白眼,兩邊太陽穴青筋繃起,只拼命點頭,磕磕巴巴地用氣音道:"是……是……"
吳益這才發(fā)現(xiàn),被制住的人竟是方才給自己打發(fā)出去的那名差役。
他心知不好,連連后退兩步,轉(zhuǎn)頭一看,后邊并無門路,前頭卻被人堵得死死的,嚇得腳一軟,色厲內(nèi)荏地叫道:"你等何人!欲要何為!"
"你可是那吳狗官!"
領(lǐng)頭那人將手中差役丟到一邊,一面往前逼近,一面道。
他身旁圍著十余人,個個都是正當(dāng)壯年的男子,臉上表情十分可怖。
吳益便是此時傻了,也知道來著不善,決不能承認,忙道:"你找誰我姓鄭,乃是州中判官!"
旁邊便有一人叫道:"大哥,莫要同他廢話,狗官慣會說瞎話!方才已是問了,說他就在屋中,此處外頭守著三四個人,不是那‘誤知州’,還能有誰!上去揍他一頓是正經(jīng)!"
那人說著用力踩了踩被丟在一邊的衙役的頭,罵道:"是不是他!"
那衙役只覺得好似被釘子扎了臉一般,頭都要裂開了,只曉得慘叫說是。
吳益何時見過如此刁民,驚出了一身冷汗,嚇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呼道:"你等要找誰吳知州在右?guī)?!我姓?乃是州中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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