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宋青小的拒絕后,小孩重新將原本打開了一條縫隙的心門關(guān)上了。
接下來的時間里,他每日對宋青小仍是親熱有加,但每晚入睡之后,卻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再也沒有像以前一樣向她爬過來。
每到夜里的時候,小孩都格外的克制,縮成一團,一動不動。
隨著時間的一天天過去,他拿回家的食物一下比以前多了。
回來之后也不再藏進陶罐里,卻試圖想要喂進宋青小的口中。
每次遭到宋青小的拒絕,他也并不氣餒,第二日又想辦法重復(fù)前一日的舉動。
有時他的身上會帶一些不明顯的傷,像是被人打的,卻又從不喊痛,見了宋青小時,依舊一臉的笑容,親熱的喚‘娘’。
宋青小偶爾也外出,會搜集一些對小孩有用的東西,搬回地窖之中。
半個月過去,她傷勢慢慢在恢復(fù),帶回來的東西也逐漸增多。
昔日破而空的地窖底下,慢慢堆積了不少的東西,有柜子、有床,像一個家的雛形了。
可是小孩的神色卻越來越沉默,仿佛并沒有因為‘家’的變化而開心,反倒時常流露出不安與暴躁的神色。
他終于不再試圖沖她討好的笑了,有時拿回食物送她,被她拒絕后,也不再糾纏,而是默默的裝進陶罐之中。
但在夜里的時候,宋青小能感應(yīng)得到,他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默默的望著她的方向,像是有話要說。
宋青小準(zhǔn)備趁著自己還未被強行召回八百年后之前,抽空去天道寺一趟,打聽當(dāng)年張小娘子所生的嬰兒下落。
小孩雖說也叫她娘,但是她在碰觸到他的時候,并沒有靈力的波動。
他與鬼廟中的那道聲音興許并沒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一切不過是巧合。
這一晚,她是準(zhǔn)備等小孩回來之后,與他告別的。
可是天色逐漸將晚,卻仍沒有感應(yīng)到小孩的氣息出現(xiàn)。
她傷勢好轉(zhuǎn),力量恢復(fù)之后,神識也恢復(fù)到巔峰境的兩成之多,覆蓋的范圍更廣,可以搜尋到更遠處。
但她放開神識尋找了一會,并沒有感應(yīng)到自己打下的烙印氣息的存在,這證明小孩并沒有回來。
他防備心很重,獨自生活在這樣的地方,若不小心,是不可能活到現(xiàn)在的。
無論他走得多遠,每到入夜之前,他必定回家,不敢在外久留。
宋青小再等了一會兒,沒有感應(yīng)到小孩的出現(xiàn),當(dāng)即就閃身出了地窖之中。
天色已晚,一輪滿月高高掛在天空。
這一帶的空氣中,像是終年被一股死尸腐爛后的臭氣所籠罩,形成一層淡綠色的障霧,將這盛京城的一角包裹。
‘呱——呱——’
遠處的破墻之上,有等著飽餐一頓腐尸肉的禿鷲發(fā)出刺耳難聽的鳴叫。
宋青小穿梭于陰暗的巷子里,一面搜索著小孩的位置所在處。
黑暗之中,有不少人睜著一雙眼睛,貪婪的尾隨著她的背影,但卻暫時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在這樣的地方敢于夜里外出的,通常不是傻子就是并非普通人。
沒有確定她喪失威脅性前,這里的人不可能冒然出手。
只是一個獨身年輕的女性對于這里的人來說,誘惑力太大了,哪怕明知有問題,許多人卻并不死心,都遠遠的跟著。
宋青小并不理睬這些人的存在,轉(zhuǎn)而放開神識搜索此處。
在小孩身上打的神識烙印還在,證明小孩至今還活著。
她決定以一個小時的時間快速將此地找完,若仍然沒有找到小孩,就離開西區(qū),繼續(xù)往其他地方搜索。
這樣對她而有些冒險,畢竟西區(qū)的環(huán)境對她來說是極好的保護色。
一離開此地,極有可能會被當(dāng)日皇宮之中搜尋她下落的人發(fā)現(xiàn),繼而有被追捕的風(fēng)險。
不過宋青小略加猶豫,仍是決定先找到孩子再說。
她的力量已經(jīng)恢復(fù),只要不是宮中那位受龍氣蘊養(yǎng)的皇帝親自出手,盛京這些普通的修行者未必困她得住。
好在她運氣不錯,約三刻鐘后,她與小孩之間的神識烙印終于被感應(yīng)到了。
宋青小神色一振,當(dāng)即運轉(zhuǎn)靈力,腳步一邁——
所有跟在她身后的那些圖謀不軌的人,發(fā)現(xiàn)眼前的人瞬間失去蹤影了。
不少人大駭,以為見了鬼,正瞪大了眼睛找她的位置時,宋青小已經(jīng)御使靈力,飛身上了半空,往小孩所在的方向靠攏。
一間破舊的寬敞房舍內(nèi),有二十多人正圍于屋中。
這里曾經(jīng)像是一間祠堂,中間有祭祀先祖的案臺,只是隨著這地方荒廢,早就結(jié)上蜘蛛網(wǎng)了。
被人踩斷的牌位橫七豎八的堆在角落之中,無數(shù)裹挾了灰塵的蛛網(wǎng)垂落,顯出幾分荒涼之色。
祠堂的正中間,沾了一些暗紅的血跡。
血跡滲入地面之中很深,令人不寒而栗。
這里是大狗哥處罰不聽話的手下時的‘行刑’場所,時常都有不順?biāo)獾暮⒆?,在這里被殺雞儆猴。
召開這樣的聚會,是所有西區(qū)孩子枯燥、貧乏的生命中唯一的娛樂,卻是被折磨的孩子一生中最后的噩夢。
見慣了死亡的孩子們不畏懼鮮血,甚至?xí)驗橛腥藗涫軞埧岬恼勰ザd奮、歡樂。
“嗚!嗚!嗚!嗚!嗚!”
圍在四周的孩子們嘴中發(fā)出大聲的喝彩,嘻笑著圍著中間的小孩逼攏。
今日沒法回家的孩子被困在中間,在眾人咧著嘴笑的神色下,像是被逼入柵中的恐慌小獸,不知該往何處閃躲。
一個身材彪胖的成年男人被人眾星拱月般圍在四周,冷眼望著這一幕,那雙棕黃的眼珠里,帶著對生命的冷漠。
他似是縱容一般的任由這些孩子恐嚇著中間的小孩,想要借此警告那些試圖脫離他掌控的孩子要順從。
“喝!喝!喝!喝!喝!”
笑嘻嘻的孩子們彎著腰,做著怪相,沖著中間一臉警惕的小孩大喝。
他的表情有些不安,眼珠都在抖。
臉上被人打了耳光,高高腫起,嘴角破裂,有血流出。
被帶來的路上,他顯然已經(jīng)吃了些苦頭,站起身來的時候,有只腿有點跛。
大家圍著他在轉(zhuǎn),他不停的吞著唾沫,雖說害怕,卻眼珠轉(zhuǎn)動著,像是想要尋求一線生路。
“好了?!?
看著大家鬧得差不多了,大狗哥身邊的一個人終于發(fā)聲了。
其他孩子笑嘻嘻的停下,眼中閃著與年紀(jì)并不相符的兇光,好似一條條惡狼,盯著小孩的身體,等著稍后他死了,分食他的肉。
有人想到那種盛況,甚至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唾沫。
“這小子叫什么?”
被眾星拱月般圍在正中的男人懶洋洋的開口,不等身旁的人說話,被圍在正中的小孩像是發(fā)現(xiàn)了一條生路,露出諂媚的笑容:
“大狗哥,我叫阿壽?!?
“喲?”那男人一見小孩說話,不由咧開了嘴角,沖著身旁的人道:
“竟然這么機靈?”
“都是大狗哥教導(dǎo)有方,跟著大狗哥之后,我就覺得我像是一下清醒了許多。”
小孩討好的笑,那男人就招了招手:
“爬過來。”
他二話不說跪了下去,飛快的往男人的方向爬了過去。
其他人見他這丑態(tài),不由都嘻嘻哈哈的笑著。
“他犯什么錯了?”男人見他如此順從,眼中閃過一道冷光,卻故作不明,問了身旁一聲。
“大狗哥,他這個月沒有上貢!”
西區(qū)的孩子,每個月都必須給大狗哥上貢,納貢的物品不少,如若數(shù)額不足八成,下月需要翻倍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