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夏,人事變遷,夜月下的蓮池旁,沈湛望著溫蘅折剝蓮蓬,玉指纖纖,將一粒清涼的蓮子,放入他的掌心,嗓音亦清涼如水,“往事,我都記著,可我不念了,不能念了,原想和離之后,與你雖夫妻緣盡,但仍可為舊識知交,這一世偶爾相見時,還能頷首示意、閑說幾句,卻不想,原來我們,連這樣淺薄的緣分,都是不能有的,往后,我不能再視你為琴川的沈明郎,你是武安侯沈湛,是華陽大長公主與老武安侯的獨子,我是定國公府的遺孤薛蘅,這是刻在我骨血的命,生我者父母,救我者父母,我認了?!?
溫蘅輕將沈湛僵涼的五指蜷起,令他握住那顆蓮子道:“明郎,我們都認了吧?!?
沈湛緊攥著掌心的蓮子,望著月色下她沉靜的容顏,心中隱有千萬語,可卻像是失去了發(fā)聲的能力,嗓子干啞痛裂,唇齒輕|顫著一絲聲氣也發(fā)不出來,只是滿天的煙火,在此時突然綻放,流光溢彩地照亮了滿池夏蓮,繽紛迷離,璀璨奪目,令人有一瞬心神恍惚,仿佛仍置身去年上元夜,在漫天絢爛的煙火下,他在她耳邊輕道:“愿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沒有了,再沒有了
心痛到至深處,便連痛也不知為何,只因其他所有的情緒,都已為痛淹沒,麻木到心神僵冷,魂魄游離,只是遵循本能地展臂抱住身前女子,可卻似什么也擁抱不住,低首觸上她的唇角,也是微涼地心顫欲裂,似是碰一碰,就要碎了,再不復(fù)往日的溫熱相接,說來那往日,早已十分遙遠
花開一瞬的煙火,如消散的星子,淋漓落入池中,緊握在女子肩頭的雙手,終也慢慢無聲垂下,沈湛聲低如熄滅的火星,輕道:“好?!?
溫蘅回到承明殿時,已近亥初時分,走進殿內(nèi),便見皇帝正端坐在書案前批看奏折,全神貫注,眉宇凝肅,似已在此忙碌了許久,專注到兩耳不聞外界之事。
她走至窗榻處坐下,立有宮侍躬身近前詢問,“夫人,御膳房一早備好了蜜桃乳酪,您現(xiàn)在可要用?”
皇帝似因?qū)m侍這一聲問,才注意到殿內(nèi)多了一個人,抬眼看來,“夫人回來了!”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朝她走來道:“現(xiàn)在就用吧,朕也陪夫人用上一碗?!?
侍女應(yīng)聲退下,沒一會兒,就端來了兩碗乳酪呈上,溫蘅因調(diào)理身體之故,每夜都得吃上這么一碗,這些時日下來,本就因懷有身孕易犯惡心的她,早已吃膩,只是為了孩子,仍是忍著夜夜用上一碗,她端起手邊的蜜桃乳酪,持勺慢慢地舀用,聽坐在對面的皇帝,閑攪著碗中乳酪道:“都快亥初了,夫人這去的,有點久啊”
溫蘅抬眸,看向咫尺之距的皇帝,皇帝瞎攪乳酪的動作一頓,默了默道:“朕的意思是,夜深了,夫人身子沉重,該早些回來歇息,在外走太久,會累的?!?
溫蘅沒說話,眸光掠看過皇帝衣頸處的一片薔薇花瓣,繼續(xù)微低首舀吃乳酪,眼角余光中,皇帝一直盯著她的唇角看,直到她放下空碗,再次抬眸看向他,也沒挪開目光,手指著他所看處,期期艾艾地對她道:“夫人這里沾了一點”
溫蘅順著他所指方向,執(zhí)帕擦了一下,卻并沒什么。
皇帝道:“朕幫夫人擦擦?!?
他輕抽了她手中帕子,一手撐著桌面靠近前來,一手執(zhí)帕欲拭,卻在將碰到時垂下手腕,轉(zhuǎn)而低首輕觸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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