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樣富貴聲名漸盛,背后卻無倚勢,自要遭人眼紅,柳氏經(jīng)商的哥哥,便盯上了這塊肥肉,與柳氏商議好,讓柳氏先找尹七娘訂裁裙裳,而后誣尹七娘蓄意謀害,想借晉王之勢,毀殺了尹氏的當家人,令尹氏失了聲望內(nèi)亂,而后趁機吞并之,往后兄妹財源滾滾。
她早因柳氏這寒微商戶女,仗著晉王的寵愛,竟敢在她面前拿喬而深厭之,自不能讓她稱心如意,順手打破了她的如意算盤,揭了她在晉王面前柔弱下的黑心肝,看柳氏自此失寵,心中快意。
雖只是想讓柳氏不好過而已,但尹七娘對她的順手幫扶,感激不盡,口口聲聲要報答恩情,她欣賞這尹七娘不似別的女子矯揉柔弱,亦看重她的經(jīng)商手段,諸事所謀,皆需金銀,縱是皇兄縱寵,那些金銀也只夠一名公主肆意花銷,對心向朝堂、需要拉攏人心的她,可還不夠,也是另需生財之道,尹七娘需勢,她需財,她幫扶尹七娘,以尹七娘的能耐,背后有人倚仗,再無后顧之憂,自是能將生意越做越大,也會向她供呈流水般的金銀,作為回報。
原只該如此便罷了,把她看做驅(qū)使的屬下就是了,可偏偏,動了一點真心
她自小性情與諸公主不同,并不愿安于閨中,與女紅琴棋為伴,可身邊全都是柔柔弱弱、規(guī)規(guī)矩矩的同齡女子,看得人心煩,無趣了好些年,難得見到這樣一個合她性情的女子,與她同樣不拘泥于女兒之身,敢想敢拼敢做,又有手段有魄力,不由在心底有些,把她當朋友了
她能這樣想,該是她天大的福氣才是。
相交越深,她知她在人前以“七娘”自稱的原因,是因她極厭亡父為她取的閨名“盼兒”,盼兒,盼兒,并不是她父親盼著她的出世,而是她父親見她母親生的是女孩兒,極為失望,取這名字,是盼著她母親下次生個兒子來。
誰說女子不如男,她知道“尹盼兒”此名的真意,冷笑出聲,道要為她取個新名。
她說她救了她一命,相當于予她新生,欣然請她賜名。
她沉思片刻,道出“錦瑟”二字。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她含笑道:“錦瑟思華年,尹錦瑟多謝公主殿下賜名,永不忘殿下恩德?!?
最好的時候,元宣華與尹錦瑟,兩個未出嫁的女子,一明一暗,將生意越做越大,從首飾衣裳到其他民生之物,處處鋪展,京城商貿(mào),尹氏風頭無出其二,她甚至動用關系謀劃,令尹氏成為皇商,涉足茶鹽,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上元夜里,她們一同登上高樓,俯看京城繁華燈火,舉杯共飲,天氣晴好時,她們一起去京郊騎馬,在風中歡笑,將那些不中用的紈绔子弟,遠遠甩在身后,那時的暢快,現(xiàn)在想起,還是記憶猶新,那時的錦瑟,雖有一手家傳的好手藝,但也只會再為她一人親自制簪。
那時的她,望著銅鏡,看錦瑟邊將簪邊輕拂的流蘇,細細理撥在她耳邊,邊道說以后做這事的,該是未來的駙馬,立佯怒斥她大膽,錦瑟立刻賠罪,神色恭謹,可眉眼間猶有笑意。
原本,就如輕視柳氏一般,她是看不上這樣出身寒微的商戶女的,可錦瑟實在合她性情,平日相處又極有分寸,就連一同騎馬時,也總是勒著韁繩,控馬在她身后,有時她覺她待錦瑟太寬和了些,心中不安,覺得應該保持尊卑、保持距離,就隨找?guī)准鲁馑?,她也總是淡淡笑著,并不頂撞,在外是雷厲風行、在商場上殺伐決斷的尹七娘,在她面前,總很溫順。
她自是得溫順的,她是當朝公主,她再有能有財,也只是一介商女,自得在公主面前低頭,永不能越了去。
佯怒片刻后,她想到心事,又難得地有一點臉紅,錦瑟看她似是不怒了,又含笑道:“真希望殿下未來的駙馬長住京中,以后我與殿下的孩子,能常在一起玩,伴著長大?!?
她道:“我的孩子生來高貴,你的孩子生來便是商人之后,是得和我的孩子走得近些,才能提提身價?!?
想了想又道:“也別走太近了,我的孩子,是得和未來的天子,玩到一處的。”
錦瑟只是笑笑不說話,低頭挑染鳳仙花汁,給她涂指甲。
她望著眉目恬靜的錦瑟,心里隱隱有種感覺,明明她的身份遠高于錦瑟,是錦瑟依附于她,可錦瑟卻似對她有種包容,像是縱寵嬌縱姐妹的包容,后來,她知這是她的錯覺,那不是包容,那是隱忍的野心,是處心積慮的背叛!
一晃二十年過去了,初知被背叛時的驚怒,仍難忘懷半分,華陽大長公主手撫著簪上的牡丹紋,唇際浮起笑意。
據(jù)說未能入土為安,是難入輪回的,且在奈何橋邊等著她吧,等著她至高無上、壽終正寢地走到他們面前,讓他們看看,她這一世,活得有多么光輝榮耀,錦瑟,薛昱,這一世的盡頭,還有相見之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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