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的澀啞無聲,如愈來愈暗的暮光,將暗的天色中,皇帝望著沉默的沈湛道:“朕是賊,從一開始就是,縱是真的竊得了珍寶,據(jù)為己有,也是要活在主人的影子里的,這是朕活該,縱是后面做的再多,也活該得不到你的原諒,易地而處,若你沈明郎在朕這個位置上,朕縱是對后來之事再多感恩,也難對起始之事,完全釋懷,一起長大的情義,一片全然信任的赤誠之心,被那般背棄踐踏,若是朕,許不僅僅是無法完全釋懷這般簡單,朕是小人,配不得你的真心,明郎你,一直比朕仁義許多。”
沈湛淡道:“并非仁義,只是時勢瞬息萬變,優(yōu)柔無能,處處不如人,自賜湛盧劍始,你事事心如明鏡,又何必為我加這虛名。”
簡單數(shù),卻已極是敞亮,勝過這幾年來日日相見的千萬語,皇帝沉默著道:“到底是朕折了你了”
慢走著的他,看向不遠處的一株杏樹,輕道:“還記不記得,就是在這株杏樹下,朕和你打了一架如果當年你我沒有在此地相識,你沈明郎沒有因外因放棄習武,放棄隨母控理朝事,放棄真正繼承武安侯府的權(quán)勢,你將一直是天之驕子,定不會如此自評,也不知會將與朕,是何關(guān)系”
語罷,皇帝悵然淡笑“其實哪有如果”,卻又忍不住將心底的夢境道出,“朕曾做過一個夢,夢見阿蘅就坐在你曾坐過的杏樹樹干上,如果人有來生,如果她從一開始就是薛蘅,你我沒有先來后到,沒有這些紛紛擾擾,不知如今會是一番怎樣的光景”
沈湛不語,只是心思隨暮風游蕩,念起明華街宅中,那一池青蓮。
數(shù)年過去,蓮花依然沒有盛開,這一夏,許會迎風綻放,抑或依然靜默如前,只是是綻是默,他都應(yīng)看不到了,往后一夏夏,人在邊漠的他,都離它有千里之距也許這樣才好,也許蓮花本就該孤芳自賞,不應(yīng)有人打擾姐姐曾說“花有重開之時”,可是花,真的應(yīng)該再開嗎也許辛苦數(shù)夏結(jié)出的蓮蓬,內(nèi)里蓮心,都是清苦難咽的
沉沉的暮靄中,沈湛靜道:“今生毀她至此,怎敢再擾來生?!?
皇帝沉默許久,問:“那朕呢?”
沈湛道:“來世亦不想見了?!?
皇帝無靜走片刻,輕問:“今生呢?”
他停下腳步,深望著沈湛道:“你想去燕州,那便去吧,朕身為天子,允你去,只想在你走前,再以元弘的身份,問你沈明郎一句,今生至此,至此世終,你對六皇子元弘,真就永再無話可說了嗎?”
回應(yīng)他的,是短暫靜默后,一記忽然掄來的重拳。
隱在杏樹后的趙東林,見武安侯陡然揮拳掄向圣上,驚駭?shù)貛缀跫饨谐雎暎麡O力忍住呼人的沖動,見圣上生生挨了一拳后,懵了片刻,在武安侯又一拳掄來時,及時反應(yīng)過來,與武安侯對打起來,兩個人扭打的樣子,就像就像小時候比摔跤一樣
但,小時候再怎么比試留傷,也無大礙,現(xiàn)下圣上可是龍體,不能有絲毫閃失,憂急如焚的趙東林,不知該不該喚人,只能在心底盼著圣上打贏,龍體無損,但武安侯出手,瞧著比一般比試要狠上許多,圣上起先還迎擊,后來竟不怎么還手了,趙東林生怕出事,正準備違命喊御前侍衛(wèi)時,又見那幾是單方面的摔跤,已經(jīng)停了,罷了手的武安侯,一不發(fā)地徑直離開此地,而圣上就那般癱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
趙東林心里真真怕到了極致,一時也來不及讓御林軍攔住武安侯,緊著上前看圣上如何,他趨近見躺在地上的圣上,手捂著臉,輕輕地顫|抖著,自己聲音也跟著發(fā)顫了,“陛陛下,您沒事吧?奴婢奴婢這就傳御醫(yī)來”
圣上卻道:“不要張揚?!?
趙東林聽圣上微啞的嗓音中隱有笑意,登時怔住,疑心自己幻聽,可又見慢慢移開手的圣上,竟真的是在笑,唇際上揚,止不住地輕笑,好似壓在心頭的重石終于往下落了落,是發(fā)生了什么值得人笑上幾天幾夜的好事,但卻又笑著笑著,眸底漸漸濕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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