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內(nèi)的氣氛,因為“孔穎達(dá)”這個名字的出現(xiàn),而變得有些微妙。
文武百官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大家都想不明白,這位孔家的家主,在這個時候跑來,到底是想干什么。
難道是想為他那個已經(jīng)淪為階下囚的侄子求情?
這膽子也太大了吧!
孔志謙犯下的,可是誅九族的謀逆大罪!
他孔穎達(dá)不被牽連,已經(jīng)是女帝和攝政王法外開恩了,他竟然還敢主動湊上來?
這不是茅房里打燈籠——找死嗎?
御階之上,慕容嫣的鳳眸,也微微瞇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林臻,發(fā)現(xiàn)他臉上雖然沒什么表情,但眼神卻變得有些玩味。
“宣?!?
最終,慕容嫣還是淡淡地吐出了一個字。
她也很好奇,這位據(jù)說是當(dāng)世大儒、最重禮法的孔尚書,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
很快,一個身穿緋紅色官袍,須發(fā)花白,但身形依舊挺拔的老者,在內(nèi)侍的引領(lǐng)下,緩步走進了太極殿。
正是禮部尚書,孔穎達(dá)。
他一進殿,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只見他臉色蒼白,眼窩深陷,整個人看起來,比一個月前,蒼老了至少十歲。
但他的腰桿,卻挺得筆直,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屬于讀書人的傲氣。
他走到大殿中央,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立刻跪下山呼萬歲。
而是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然后,才對著御階之上,行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無可挑剔的稽首大禮。
“罪臣孔穎達(dá),叩見陛下,叩見王爺?!彼穆曇?,沙啞,卻異常清晰。
“孔愛卿,何罪之有?。俊蹦饺萱炭粗?,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你不是稱病在家嗎?今日怎么有空,來上朝了?”
孔穎達(dá)緩緩地直起身,抬起頭,目光直視著御階之上,那張絕美的、帶著無上威嚴(yán)的臉。
“回陛下,罪臣今日前來,并非為己,而是為我孔家,清理門戶!”
此一出,滿朝皆驚!
清理門戶?
什么意思?
只見孔穎達(dá)從寬大的袖袍中,取出了一卷早已寫好的奏折,雙手高高舉過頭頂。
“罪臣家中,不幸,出了孔志謙此等不忠不孝、無法無天之逆賊!此獠喪心病狂,蠱惑人心,意圖顛覆我大乾江山,實乃我孔氏一族,千年未有之奇恥大辱!罪臣身為孔家族長,教子無方,管教不嚴(yán),致使家門不幸,罪無可恕!”
“今日,罪臣懇請陛下恩準(zhǔn)!將逆賊孔志謙,從我孔氏一族的族譜之上,徹底劃去!并由罪臣,親自監(jiān)刑,將其……凌遲處死!以正國法!以儆效尤!以慰天下!以謝我孔家列祖列宗在天之靈!”
他這番話,說得是慷慨激昂,義正辭!仿佛他不是那個逆賊的親叔叔,而是與他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一般!
大殿內(nèi)的百官們,一個個都聽傻了。
這操作……也太騷了吧!
大義滅親?劃清界限?這孔老頭,為了保全孔家的名聲和地位,還真是什么都干得出來??!
不少官員,看向他的眼神,都帶上了一絲鄙夷。
然而,林臻和慕容嫣,卻從他這番看似大義凜然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別的味道。
這老狐貍,是在試探。
他是在試探自己和嫣兒,對孔家的態(tài)度。
如果他們同意了,那就等于,默認(rèn)了孔家與孔志謙無關(guān),孔家,便能從這場潑天的謀逆大案中,徹底脫身。
如果他們不同意,那他便可以擺出一副“忠心耿耿,奈何君王不信”的委屈模樣,博取天下讀書人的同情。
好算計!真是好算計!
林臻的心里,冷笑了一聲。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慕容嫣,只見她端起手邊的茶杯,輕輕地吹了吹,并沒有立刻說話。
這丫頭,是越來越有皇帝的范兒了。知道什么時候該說,什么時候不該說。
林臻清了清嗓子,開口了。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大殿。
“孔尚書,忠君愛國之心,朕與陛下,都看到了。只是……”
他話鋒一轉(zhuǎn),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孔志謙犯下的,是謀逆大罪。按我大乾律法,當(dāng)誅九族!陛下念你孔家乃圣人之后,為我大乾,也曾立下過汗馬功勞,這才法外開恩,只究其首惡,未曾牽連你孔氏一族。這,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典了。”
“你現(xiàn)在,卻要親自監(jiān)刑,將其凌遲處死?怎么?你是覺得,我大乾的刑部和大理寺,都是擺設(shè)嗎?還是覺得,你孔家的家法,可以凌駕于,我大乾的國法之上?”
林臻的這番話,說得是綿里藏針,字字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