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些已經(jīng)餓得前心貼后背的饑民廝養(yǎng)，又哪里有心情關(guān)心這些，他們一心想著的都是——沖過去，好回營吃飯！

至于那一道平平無奇的矮墻后面，又會有些什么——他們已經(jīng)不再關(guān)心了。

就連他們身后不斷涌上來的那二百賊兵，同樣沒有注意到那些躍過矮墻廝養(yǎng)的變化，他們也同樣餓了一天的肚子，已經(jīng)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尤其是每一個賊兵，都親眼看到了那第一個躍過矮墻的廝養(yǎng)，向著他們打過來的手勢，那不是已經(jīng)明確表示矮墻后沒有官兵了嗎？

他們已經(jīng)沖過了壕溝上的通道，正追著前面眾廝養(yǎng)的腳步，不斷怒喝著、咒罵著他們，催逼他們快速向前沖，不要擋了自己的道。

肖云山畢竟是肖云山，能夠在競爭激烈的闖軍中，坐上一營副統(tǒng)領(lǐng)的位置，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人物，在那名親兵的提醒下，他已經(jīng)發(fā)覺矮墻后面的不對勁。

“砰！砰！砰……”

一陣十分急促的火銃爆響聲音傳來，宛如過年的爆竹似的，噼里啪啦地響個不停，雖不十分整齊，但卻特別急促。

“完了……全完啦！”

矮墻那邊是何景象，肖云山已經(jīng)看不到了，那邊已被一層濃密的白色煙塵所籠罩，已非是肉眼所能及了。

其實(shí)，肖云山倒不是關(guān)心那些廝養(yǎng)如何，他在乎的是自己營中沖上去那二百戰(zhàn)士，這可是他在闖軍中立足的根本啊。

事到如今，連下面那些廝養(yǎng)都在傳“闖王要當(dāng)皇帝”，以肖云山這樣身份自然也是知曉此事，而且他還聽說等打下開封城，闖王就要登基稱帝了。

所以，為了自己的將來考慮，肖云山現(xiàn)在是既想要立戰(zhàn)功，又想著要壯大自己的實(shí)力，好在闖王登基稱帝后，為自己的家族搏出一個好的前程來。

可如今，一下子就折進(jìn)去二百名龍精虎猛的將士，他的心在這一刻宛如刀攪一般，在如此近的距離上，又是如此密集的火銃爆響傳來，他親眼看著自己的部下一個個撲倒在地上。

肖云山滿嘴鋼牙咬得咯嘣咯嘣直響，嚇得身邊一眾親兵們也是噤若寒蟬，不敢弄出一點(diǎn)聲響來。

…………

“云山啊，這不怪你，都是官軍太狡猾啦?！?

佟守山聞訊也趕來戰(zhàn)場前線，看著前方慘烈的場景，那一具具尚未完全死透的闖軍，前一秒還是自己的部下，可現(xiàn)在卻是躺在地上痛苦掙扎。

聽著前方傳回來的一聲聲慘叫哀嚎，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助感瞬間襲來，佟守山感到一陣陣悲傷，眼中不由得噙滿了淚花。

不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他此刻卻在心中暗暗叫著：“萬幸，真是萬幸。幸好我不是永寧伯的死敵?。　?

佟守山只能用這種方式暗暗提醒著自己，不要做賊將做到飄飄然，反而忘記自己的使命，忘記自己的根。

“將爺，我……我恨啊，我要?dú)⒐膺@些賊官兵?！?

佟守山咧嘴齜牙地發(fā)出一臉慘笑，卻還要安慰肖云山道：“云山，報仇不怕晚，反正都被咱們圍在此地，諒他也逃不出去?！?

這時，張鼐也跟了上來，看著眼前的場景，道：“這伙官兵可真能忍啊。”

他接著又道：“火器營轟擊了快一個時辰，他們竟然還能有如此定力，直等到咱們的將士沖到近前，才打銃?！?

張鼐轉(zhuǎn)過頭看著佟守山，搖著頭說道：“不簡單，這伙官軍不簡單?！?

佟守山點(diǎn)著頭，道：“確實(shí)不簡單。不過，咱們也不是沒有收獲，至少試出來官軍在這一面，大約有四五百桿火銃，也算探出他們的底了。”

“就是不曉得有沒有布置火炮！”

張鼐對于官軍營地是否布置火炮一事，特別的上心，只因一直未見官軍打炮，所以他的心里也一直沉靜不下來。

“咱今兒這般轟他，都不見反擊，照我看未必有炮?！?

佟守山這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劉宗敏身邊的親兵策馬奔來，通知他與張鼐速去劉總爺?shù)闹熊姶髱?，共同商議明日的戰(zhàn)事。

…………

五月二十二日，酉時，日已西沉，但余暉未盡，大地上仍是一片金黃。

大關(guān)頭南面的闖軍大營里，總爺劉宗敏正與劉體純、白鳴鶴、謝君友、佟守山、張鼐、李友等諸將商議軍事。

“佟守山，你那邊是主攻，說說今兒是怎么個情況吧?！?

見總爺直接就點(diǎn)了自己的名，佟守山忙抱拳說道：“小張爺那邊火炮太多，逐一布置調(diào)整炮位，又要試射，直忙到未時方才消停，這邊先是打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的炮，可官軍那邊卻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得。”

“哦！”

劉宗敏也是一臉不可相信的神情，道：“一點(diǎn)動靜沒有？你派人試探了沒？”

“回總爺，末將同小張爺議過，都覺些許奇怪，就派了數(shù)百廝養(yǎng)上去填壕，可那壕溝都填出七八條通道出來，也未見官軍有何動靜?！?

劉宗敏點(diǎn)頭不語，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末將見填壕如此順利，便派了肖云山帶著將士們沖一沖，瞧瞧土墻后有點(diǎn)啥，可沒想到……”

劉宗敏聽完了佟守山的稟報，并未覺得有多驚訝，只是開口問道：“你說官軍有四五百桿火銃？”

佟守山看了一眼張鼐后，回道：“差不離，至少也有四百桿，不會超過五百。”

“官軍一直沒打炮？”

“一直沒大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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