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娘子
盧娘子說話溫聲細(xì)語,給人印象不錯。
她面對趙福生十分緊張,半低著腦袋,眼皮也下垂,不敢直視趙福生的眼睛,說話時不停的伸手去撩鬢角到耳朵后夾住,將她的不安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趙福生看她神色,就猜出她內(nèi)心之意。
雖說趙福生與盧娘子說話時已經(jīng)盡量放輕音量,但她畢竟是鎮(zhèn)魔司令司,且丁大同等人對她畢恭畢敬,這從某種程度上會加深盧娘子對她的恐懼心理。
想到這里,她扭頭沖孟婆使了個眼色。
孟婆聞弦歌而知雅意,當(dāng)即上前一步,雙手揣在圍裙前面的大口袋里,笑著說了一句:
“我聽盧娘子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趙福生雖說講話時面露笑容,但她目光銳利,看人時不怒自威。
相較之下,孟婆年紀(jì)老邁,雙腮下垂,顯得臉頰略圓,笑起來時慈祥和藹,宛如鄰家老人,更使人憑添親切感。
她說話語調(diào)慢悠悠的,很好的放緩了盧娘子內(nèi)心的緊張。
孟婆話音一落,盧娘子就抿唇而笑,低聲道:
“這位婆婆聽出來了?我原本是通州人——”
“通州?”孟婆提高了些音量,笑道:
“竟沒想到出門在外遇到了老鄉(xiāng)呢?!?
說完,又道:
“真是有緣份?!?
“婆婆也是通州人嗎?”盧娘子聽聞這話,倒是好奇的抬起了頭來。
這一抬頭之下,倒方便了趙福生打量她。
她長了一張頗秀氣的臉,臉頰略圓,下巴稍尖,一雙眼睛也圓,鼻子稍短,人中也短。
雖說她的眼角、眉心等處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細(xì)細(xì)的皺紋,但盧娘子的面相顯年輕,看著就像三十出頭的樣子。
“我原是常州人,后嫁到通州的,我夫家是通州人?!泵掀殴室舛嗾f了兩句。
這樣閑話家常似的交流方式頓時卸下了一部分盧娘子的心防,她笑了起來,眼角出現(xiàn)兩道剪刀似的紋:
“那果然也算是老鄉(xiāng),我娘家原是通州曹陽縣的——”
有了這兩句寒暄,緊繃的氣氛立刻就松懈了許多。
盧娘子緊繃的身體也略微松展了些。
趙福生觀察力敏銳,意識到這一點(diǎn)后立即就將目光落到了盧娘子懷里抱的小孩身上,笑著問了一句:
“這是你兒子?”
盧娘子初時聽她說話,身體先是一緊,隨即又放松了些。
她慈愛的低頭盯著小孩看,又伸手替小孩理了理頭發(fā),溫聲說了一句:
“是啊,這是我的兒子,名叫盼兒?!?
“盼兒?”趙福生愣了一愣。
盧娘子本名‘陳多子’,如今又給兒子起名‘盧盼兒’,既是多子,又是盼兒,仿佛她像是很缺兒子。
“嗯,這是我娘——”她嘆了口氣,欲又止,接著低頭看向兒子,滿臉憐愛:
“我怕大人不喜孩子吵鬧,叮囑這孩子不要隨意亂跑,哪知他自己跑到這邊來了,驚擾了大人。”
“不礙事,既然來都來了,我們便閑聊幾句?!壁w福生笑道:
“這條船還得行一個月,大家要相處的時間還長呢?!?
盧娘子靦腆的笑:
“大人說得是。”
趙福生見她逐漸放下心防,又道:
“我們昨夜才趕到昌平郡,今日出發(fā)時才聽丁大同提及你們一家同行,對你們還不大了解呢。”說完后,她見盧娘子似是有些害怕,忙說道:
“我看你們這一行有老有少的,這一次出行不大方便吧?”
盧娘子就點(diǎn)頭:
盧娘子就點(diǎn)頭:
“大人慧眼,我們此行出發(fā),確實(shí)是拖家?guī)Э?,出行不大便利,幸虧托大人的福,坐船倒是方便了許多?!?
這樣一來一往的搭話,趙福生再問話時,便察覺到盧娘子的肌肉松馳,不再像先前一樣恐懼,說話時語氣正常了許多,也沒有顫音。
她心中有數(shù),便直發(fā)問:
“總共幾口人?”
盧娘子乖乖答道:
“同行連我母子在內(nèi),一共12人?!?
“都有哪些人?”趙福生再問。
盧娘子就說道:
“我與爺夫婦二人,及一雙盧家子女,還有舅爺一家三口,及我的母親妹妹,并帶了三名仆人?!?
盧家人出行的人數(shù)不多,但是從盧娘子口中提到的稱謂聽來,可夠復(fù)雜的。
趙福生心念一轉(zhuǎn),又問:
“聽丁大同說,你們打算北上去上陽郡?”
盧娘子一聽這話,臉上露出愁色,點(diǎn)了點(diǎn)頭:
“是,我們、我們打算與大人們同行,去了上陽郡,在文興縣附近下船——”
“家里出了事兒?”趙福生問。
盧娘子的眼圈逐漸便紅了,有些不知所措,正為難間,突然遠(yuǎn)處傳來有人喊她的聲音:
“陳多子!”
喊話聲是個女子。
說話的幾人被這聲音打擾,都不約而同的轉(zhuǎn)頭,盧娘子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夾雜著畏怯之色。
“噯,來了?!彼龖?yīng)了一聲,接著扭頭來看趙福生,低聲解釋:
“是舅太太?!蹦┝擞行┎话?,雙手壓著小孩的肩膀:
“大人,我家里人來喊,我得回去了?!?
趙福生沒說話,而是轉(zhuǎn)頭往那婦人看去。
那婦人約四十歲,梳了簡單的盤發(fā),僅以一支銀釵簪發(fā),穿著一身朱紅色的上衣,下配藍(lán)色厚裙。
她的臉瘦長,嘴角兩道八字紋,因眼角下垂,看起來有些兇相。
見到趙福生的打量,她似是有些害怕,嘴唇抖了抖,怯生生的喊了一句:
“大人。”
趙福生沒有理睬她的招呼,而是轉(zhuǎn)身去看蒯滿周。
幾人已經(jīng)說了一會兒話,小丫頭拿著球已經(jīng)玩了一陣,而盧娘子懷里的小孩已經(jīng)眼睛包滿了水,咬著嘴唇忍哭。
她說了一句:
“滿周,‘撿’到弟弟的球就還給他。”
蒯滿周一聽這話,瞬時心情大好,脆聲聲的應(yīng)了一句:
“好!”
她也不是非想要球,就是看不順眼別人有的她沒有,當(dāng)即想要就強(qiáng)行奪過來了。
本以為依趙福生脾氣定會大聲喝斥她不該搶人物品,卻沒料到趙福生并沒有斥她,反倒對她一味庇護(hù),這大大的滿足了蒯滿周心理,令她心情好極了。
此時見她說話也維護(hù)自己,小孩心中說不出的開心,就連被她說交出小球,小孩也并沒有抗拒。
她將鬼線收起,把球放在掌心,往盧盼兒的方向遞了過去:
“給?!?
盧盼兒鼻涕流進(jìn)嘴里,一時怯怯看向盧娘子,一手含進(jìn)嘴中吸得‘滋滋’有味,不敢伸手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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