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跑到廟里打秋風(fēng),結(jié)果一點好處也沒撈到,氣呼呼的就走了。
我也很生氣,對師父說:“他們也太欺負(fù)人了,廟里的香客都是沖著師父來的,跟他們有啥關(guān)系?這些見利忘義的小人!”
師父倒還好,笑呵呵地跟我說:“我早就說過,咱們應(yīng)該低調(diào),不然就容易惹來麻煩。你瞧瞧,現(xiàn)在麻煩就來啦?!?
我自責(zé)道:“對不起師父,是我錯了,如果我不多管閑事,就不會惹這些麻煩。”
師父擺擺手,嘆息道:“不怪你,正所謂小人固無知,唯以利為視。君子固不欺,見得還思義。思義不愿死,見利或忘生。二者之所起,平之與不平?!?
師父所說的幾句話,是北宋易學(xué)大家邵雍所作的一首詩,名為《思義吟》。
邵雍字堯夫,號安樂先生,去世后宋哲宗賜謚號“康節(jié)”。
提到這個名字,很多人并不陌生,相傳《梅花易數(shù)》就是邵雍先生所著。
這首詩的意思,說的是:小人本就無知,他們眼里只有利益。君子卻堅守誠信,看到利益時,會先思考是否合乎道義。
在思考道義時,君子不愿輕易犧牲。但在面對利益時,小人卻可能忘乎所以,甚至不顧生命。
這兩者之間的差別,源于他們內(nèi)心的公平與不公平。
只不過,當(dāng)時這些話我還聽不太懂,有些懊悔地說:“可是咱們廟里壓根就沒有那么多錢,拿不出給他們的保護(hù)費,如果再斷了香火,日子怎么過啊……”
師父敲了敲桌子:“怕什么,先前咱們還存了一些糧,餓不死。至于那些來敲竹杠的,一個子也休想拿到!”
師父的脾氣一向很倔強(qiáng),轉(zhuǎn)過天他就貼出公告,說廟里修繕期間,暫停對外開放,任何人一律不接待。
這讓很多人都懵了,因為先前修廟的時候,也都一直對外開放。
所以一時間議論紛紛,過了幾天鎮(zhèn)上就有領(lǐng)導(dǎo)來了,問師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領(lǐng)導(dǎo)來了,總是要見面的,師父就實話實說,把有人來敲竹杠的事情說了出來。
但領(lǐng)導(dǎo)也沒說啥,只是安慰師父,說三圣廟以前確實是歸村上的,所以也不好過多干涉,但師父在這里好幾年了,廟也維護(hù)的不錯,雙方說的都有道理。
這些話就等于是和稀泥,說來說去,也只能調(diào)解。
不過畢竟領(lǐng)導(dǎo)出面了,鐘騰青也就坡下驢松了口,說是暫時先不要錢了,等以后再說。
這也屬于是,他給自己一個臺階。
師父說的更直接,他說這老家伙,其實就是為了讓我們攢攢錢,等我們錢包鼓起來了,他再來敲詐!
但不管怎么說,這次危機(jī)總算是度過了,師父也不好一直關(guān)著門,于是重新打開廟門,接待八方香客。
這期間,鐘騰青可能是想緩和一下關(guān)系,還喊師父去喝酒,但師父沒搭理他。
結(jié)果鐘騰青直接把酒肉拎廟里來了,把師父氣的不行,全都給扔出了大門外。
后來過了一段時間,春節(jié)的時候,那個鐘騰青又來了,說是很多年沒辦社火了,讓廟里拿些錢出來,張羅一場。
社火是我們那邊比較特色的民俗,大概跟南方的游神祭祀差不多,還有一些舞龍、踩高蹺之類的表演,但一直都是各個村和地方出錢的。
這鐘騰青,卻把主意打到了廟里,想讓師父掏這筆錢。
師父也沒搭理他,結(jié)果兩個人又是不歡而散,社火也沒辦成。
其實按著鐘騰青的想法,他是打算把師父趕走,但現(xiàn)在師父也算有些名望,如果真把師父趕走,鎮(zhèn)上也有很多人不同意,因為那樣的話,廟就又沒人管了,所以雙方一時僵持在這。
我也是不大同意師父把錢都拿出來修廟,畢竟在鐘騰青眼里,這個廟的歸屬權(quán)是他的。
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被擠兌走了,待不下去了,那師父的一番心血,豈不是白白浪費?
現(xiàn)在為廟里花的這么多錢,又有什么意義呢?
師父卻不以為然,他對我說,修廟是為神靈做的,是為祖師爺做的,是為了自己的信仰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