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盒子里面裝的,確是一個寸大的小人兒。
而在瞧那行云打開了盒子之后,站在行幻身邊的行癡道長的神情登時緊張了起來,顯然這個書癡認得此物究竟是什么,只見他當時張開了大嘴不敢置信的驚呼道:“天!你居然真的做到了???”
行癡的震驚當真是有緣由的,因為行云手里那個小人兒,確實是十分了不得的東西。
這東西沒有名號,咱們暫且稱之為‘人形丹’。
而這‘人形丹’自古以來就沒有出現(xiàn)過,只是一個上古時的煉丹客們所留下的一個概念而已。
話說古時的人為了追求長生不死而發(fā)明了煉丹之術(shù),古時的帝王們大多熱衷此道,而隨之修練丹術(shù)的丹客們也鼎盛一時,不過在這世上每一行中都存在優(yōu)劣,所以那丹客之中也不乏一些只會坑碰拐騙的騙子,正所謂‘上丹煉氣,下丹煉沙’,尋常的丹客只會按照著配方已朱砂草藥煉制丹丸,以這種方式練出的都是凡品之丹,吃不死人,但是卻也沒什么太大用處。
而真正的煉丹客不必那修真者要來的容易,這些人需要大量的知識儲備以及天賦,他們從不按照常規(guī)煉丹,而是通過自己對天地對丹道的感悟去創(chuàng)造真正有價值的丹藥,說是煉丹客,但更像后來的學(xué)者,而他們所練出的丹藥往往存有奇效。
相傳秦時皇帝熱衷丹道,打聽到了東海之濱有異人善煉丹。食用他的丹藥可延年益壽,于是親王便派人前去相邀,但到了這種境界的丹客往往心中都對名利嗤之以鼻。那海濱異人不想為暴君煉丹于是出推脫,而當年帶兵去的那個將軍大怒,于是命人去抓他,可哪里想到那位異人不慌不忙,從懷中取出黃綠兩丸丹藥,吞入腹中之后,居然變化成了一只鵜鶘飛上了天。眨眼就飛到了原處的一座小島之上,等到了島上以后那鵜鶘吐出了藥丸又變回了人,而等那隊士兵乘船前去搜索的時候。卻再也沒見到那人的身影。
話說當年的異人應(yīng)當就是丹道大成著,這番居然可以借助著丹藥而變化的本事確實神奇,話說秦皇之后,雖因焚書坑儒導(dǎo)致了大批記錄和書籍的流失。但一些早已沒了出處的古卷殘篇卻依舊保存了起來。
行癡天生對書籍有著近乎瘋狂般的執(zhí)著。為了得到新的知識,他甚至不惜遠行千里之外去研究一些壁畫時刻,而這‘人形丹’的事情,便是他在一處古墓的壁畫中破解出來,看得出來這墓的主人生前也是一名厲害的丹客,雖然沒有留下姓名,不過記錄在壁畫之上的丹道卻是聞所未聞的全新觀念。
正統(tǒng)丹道,都要經(jīng)火催生五行。也就是必須得有鼎有火才能煉制,而那壁畫上的丹道卻明確的寫下了另一種聞所未聞的方式煉丹。那就是拋去丹鼎,以氣養(yǎng)丹。
根據(jù)壁畫上的記載,這種養(yǎng)丹之法,以五行之氣通過某種手段,長時間滋養(yǎng)丹藥,在這種方法下所樣成的丹藥會同嬰孩一般慢慢長大,其效力遠非那些用只用尋常煉制出的丹藥所能比。
不過這只是個概念,因為要達成那些條件實在不可能,所以當時行癡也沒有往心里去,等到回山之時閑聊將此事說了出來,而行云在聽到之后對此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于是便詳細的對行癡問了有關(guān)這‘養(yǎng)丹之術(shù)’的具體事宜。
當時行癡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可他哪里料到,短短十幾年的光景,這行云居然真的成功了!
然在見到行癡等人驚訝的反應(yīng)之后,只見幸運惡狠狠的笑了笑,隨后冷冷的說道:“想不到?本來還打算留他來對付秦沉浮,但今天就拿你們來開刀!”
行云自然不是傻子,話說當年他在接到那秦沉浮的戰(zhàn)術(shù)之后,便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般焦急,他心中明白自己遠非那魔頭對手,但他也不愿坐以待斃,所以更加努力修煉的同時,也在四處搜羅著各種法寶以及法決,而這‘養(yǎng)丹術(shù)’便是他最后的底牌。
因為《化生金丹經(jīng)》中也有些煉丹煉器的法門,而行云仰仗著掌門之利,常年研究金丹經(jīng)上的功夫,對各種法門早就熟練于心,而在聽說了這‘養(yǎng)丹術(shù)’后,行云心cháo澎湃,他覺得以金丹經(jīng)配合這法子,確實可以將不可能變?yōu)榭赡埽?
要說那‘養(yǎng)丹術(shù)’難就難在如何去‘樣’,這養(yǎng)法必須以五行之氣均衡的長時間滲透丹藥之中,而且耗時極長,且五行之氣不能外泄,就算是道行高深的練氣士也不會有這么多的‘氣’去消耗,所以此法一直只是個概念。
但對行云來說,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從那天開始,他便閉關(guān)思索,最后終于想出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借助著金丹經(jīng)中的聚氣之法在屋內(nèi)結(jié)陣,之后依照著那無名壁畫上的方式先已數(shù)十種異寶靈藥練出丹的雛形,之后等到丹爐冷卻之后,將其搬到了陣中,由于陣法的關(guān)系,所以陣內(nèi)之氣不會散去,之后行云便開始頻繁的閉關(guān),以自身之氣去養(yǎng)那丹藥,他這辛苦當真沒有白費,十幾年過去之后,那鼎中的丹藥居然慢慢地變成了人形,臉上五官清晰可辨。
行云明白,只要吃下這顆丹藥的話,就會短時間內(nèi)大幅度的提高自己的的功力,就好像那‘金甲破陣歌’一般,不過這功力卻也是暫時的,十年煉丹一朝用,最多只能持續(xù)半天,也就是六個時辰的效用。
行云方才抬頭觀瞧星象,正是想趁著北斗七星光芒尚亮之時服用此丹,要知道北斗七星乃是修道之人的燈塔,修煉斗米道術(shù)者。在北斗星光最亮之時所能提取的五行之氣會比平時多上許多,此為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而就在行云吼出了方才的話后。行幻三人也已經(jīng)料到了此事的嚴重xing,于是三人哪里還敢拖沓?只見他們同時催動各自金丹經(jīng)的力量,使出了彼此最強的殺招,但見那行霧道長提氣咬破了自己的舌尖,隨后鼓起全力吹響號角,號角震天,此番出現(xiàn)的火牛遠比方才要大的許多。當那火牛發(fā)了瘋似的頂向了行云之時,行幻則騰空而起,將自己畢生的道行凝在了這一擊之上。卷枝劍術(shù)的威力提到了最頂峰,只見行幻反手一甩,那檀黎木劍脫手破空而出,好似一道流星般朝著那行云shè去。而行幻剛剛躍起。心中明白那‘人形丹’厲害的行癡也不敢托大?只見他雙手結(jié)劍指交叉胸前。快速的念了幾道口訣之后,雙手劍指猛地點像了自己左右太陽穴,與此同時他雙目圓瞪,大吼了一聲:“著!”
在一瞧,只見漂浮在半空之中的鐵卷簡書光芒四shè,半空中飄蕩著的那些半透明狀字符飛速翻滾,接二連三的打在了那行云的身上,與此同時。那巨大的鐵卷向下壓來,就在木劍與火牛沖到了行云近前的時候。那行云一口吃掉了那小小的藥人兒。
隨后,震天的巨響傳來,且見那火牛和木劍一齊打在了行云的身上,同時拿鐵卷狠狠的壓下,轟隆聲過后,一股氣浪隨之夾雜著塵土碎屑迎面而來,將眾人的衣服吹的呼呼作響。
成功了么?只見那行幻道長大口的喘息著,他今晚已經(jīng)耗盡了全力,此時木劍脫手,所以他雙手拄著膝蓋,弓著腰目視前方,那一刻,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是死死的盯著那鐵卷覆蓋著的位置。
然而,就在這一刻,四周的煙塵還未落地,那巨大的鐵卷忽然一動,隨之‘轟’的一聲,居然又朝著天上飛去!
重新飛上天的鐵卷上完全沒有了方才的光華,反而嘩啦一聲碎成了數(shù)塊,而行癡大吃一驚,但見那廢墟之中的行云緩緩的站了起來,此時的他看上去那樣狼狽,因為火牛的撞擊導(dǎo)致道袍已經(jīng)焦黑,而小腹上那木劍破體而出,儼然已經(jīng)受了重傷。
不過即便如此,行幻三人卻依舊緊縮雙眉,因為他們完全能夠感應(yīng)得到,那行云此刻的‘氣’有多強。
果不其然,但見那行云劇烈的咳嗽了幾聲之后,朝著身旁啐了口血涂抹,隨后右手抓住木劍劍柄,一咬牙居然將那長劍抽了出來!這劇痛使他猛地哼了一聲,而長劍抽出之后,他忙用雙手捂住傷口,接下來,不可思議的事情發(fā)生了,行云也就揉搓了兩三下,隨后松開了手,那腹上的傷口居然愈合了起來!
這得需要多強的氣才能做到這般愈骨的道術(shù)?
霎時間,所有人的額頭上都滲出了冷汗,而再瞧那行云運氣治好了自己的傷后,歪著腦袋深吸了一口氣,雖然猛地瞪大了雙眼,霎時間狂風大作,卷起木屑斷板載空中打著斜的飛!
而這所有的‘氣’全都是行云一人所發(fā),在服用了那十幾年方成的‘人形丹’后,此時行云的道行儼然到了另外一個境界!
只見他活動了一下手臂,然后對著那三人狂吼道:“既然你們已經(jīng)把我逼到此番田地,那今晚你們誰都別想活了?。 ?
“哼?!敝灰娔菤獯跤醯男谢美湫Φ溃骸皼]有忍逼你,從始至終只有你自己再逼自己,多說無益,手下見真章!”
雖然當時三人的體力已近透支,但他們卻也不能坐以待斃,于是他們只好再次運起各自金丹經(jīng)以及其他自行領(lǐng)悟的力量朝著那行云沖了過去,而行云道長一揮手,金棠,群青,檀黎三把劍自那廢墟之中飛起,他便以這三把劍再次迎戰(zhàn)那三名師弟。
而此番再戰(zhàn),他們的處境就起了天翻地覆的轉(zhuǎn)變,雖然他們此時用的大多都是金丹經(jīng)上功夫,但是‘氣’也分強弱,方才行幻三人仰仗著出其不意外加上人數(shù)的優(yōu)勢強壓行云,但此時行云受了那‘人形丹’的滋補,渾身之氣幾乎是平時的三倍之多,在這種絕強之氣的作用下,行云將那金丹經(jīng)上的道法發(fā)揮的淋漓盡致。只見他雙手各持一劍,同時又以卷枝劍術(shù)cāo控木劍,三把劍各自同三人相斗。三種不同的劍術(shù)出神入化,以至于沒過多久,便已經(jīng)將行幻三人壓在了下風。
而見行幻他們處境危險,觀戰(zhàn)的劉伯倫終于也壓不住戰(zhàn)意,只見他喝了口酒,然后低聲罵道:“他姥姥的…………”
說話間,劉伯倫便想上前助戰(zhàn)。而他剛邁了半步,卻被行顛師父給制止了,劉伯倫回頭對著行顛師傅急道:“老爺子你攔我做什么?掌……行云老頭確實太過分了。我實在看不慣,你就讓我們上去同他斗一遭,大不了咱們都死這兒,要不然這口氣實在難忍??!”
只見行顛師傅嘆了口氣。在這危急關(guān)頭。他有表情復(fù)雜的瞧了瞧自己的這兩個徒弟一個師侄,末了輕聲嘆道:“再怎么說他也是掌門,不論何時,你們也不能做這種欺師滅祖的事?!?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迂腐了!”只見劉伯倫氣的不行:“這么卑劣的人如何配當掌門?現(xiàn)在我們退出斗米觀,從此和斗米一刀兩斷,又為何還要遵守這破規(guī)矩?而且話又說回來了,那三位師叔師伯不是已經(jīng)動手了么?”
“即便你們退出斗米,但現(xiàn)在卻還在斗米。又怎能轉(zhuǎn)身相殘同門以下犯上?”只見那行顛道長嚴厲的說道:“不管別人怎樣。但我不希望你們弄臟自己!明白么?這件事是我們老家伙的事情,自然有我們老家伙自己解決。你們還年輕,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莫不要在這里臟了自己的心!”
一番話說的劉伯倫都要流出了眼淚,他明白行顛師父從始至終都是為他們幾人考慮,但是事態(tài)發(fā)展到了這個地步,眼見著那三位道長就要支撐不住,如果他們敗了的話,恐怕今晚真的沒人能夠活下去了,即便行云不會殺他們,但是他們又怎能繼續(xù)待在這種小人的手下?
于是劉伯倫含著眼淚急道:“那你讓我們怎么做啊!”
“走。”只見行顛師父說道:“你們即便參戰(zhàn)也不是他的對手,現(xiàn)在的他太強了,與他斗只會自投羅網(wǎng),所以,有多遠走多遠,ri后努力修行,還有許多事等著你們?nèi)プ??!?
“那好,你跟我們一起撤?!敝灰妱⒉畟愐话殉度チ松砩蠉湫碌牡琅?,他打了個口哨,一直躲在遠處的白驢聞訊飛奔而來,只見劉伯倫一邊丟掉了衣服,一邊對著李寒山說道:“趕緊的,扶老爺子尚驢!”
李寒山聞訊點了點頭,但是行顛老爺子卻搖了搖頭,并且說道:“我已經(jīng)說了我是不會走的?!?
“走也不是,打你也不讓,你到底想怎樣啊老爺子??!”劉伯倫急得團團轉(zhuǎn),而行顛道長見他急了,也大聲喝道:“還不明白么?我讓你們走??!”
“可是!”一直沒說話的世生此時終于開口了,只見他含著眼淚說道:“可是你不跟我們走,我們是不會走的!老爺子,我求求你了,我已經(jīng)沒了父親,不想你也………………”
他說到了此處,竟哽咽的發(fā)不出聲來,而行顛見世生這副模樣,不由得心中也是一酸,隨之放緩了語氣,只見他對著世生輕聲說道:“孩子,你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你們這一代的命運剛開始不久,而我們這一代的命運卻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你們應(yīng)該很了解我,現(xiàn)在你們的師叔師伯們正在戰(zhàn)斗,而我要和他們一起,不管結(jié)果怎樣,我們這一代的恩怨都要有個了斷,明白么?”
他這一席話擲地有聲,說得幾人全都哭了出來,而事實上行顛道長確實看清了局面,他明白此時的行云已經(jīng)不是世生他們幾人能夠?qū)Ω兜牧说昧?,為了保護世生他們不被行云控制,他愿意在自己生命的最后關(guān)頭挺身而出,去為他們,也是為自己做一件該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