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通鋪房爆炸,一共造成六人死亡,四人重傷,十余人輕傷。
當(dāng)?shù)毓賳T趕到后,陸奎、蘇未吟和驛丞一起協(xié)同處理后續(xù)事宜。
楊毅一直沒見回來,蒼原遼闊,也不知道他追人追去哪兒了,只能在驛站等消息。
處理好客棧的事,天已經(jīng)快亮了。
星明搜完山過來回報,說沒找到人,但在山壁上發(fā)現(xiàn)了新鮮的爪鉤和攀爬的痕跡。
那一刻,強烈的懊惱涌上心頭,如同翻騰的巨浪,壓得蘇未吟呼吸艱難。
竟真是‘飛’到山上去了,就差那么一點兒。
早知如此,她就該直接調(diào)用京營弩隊去圍殺哈圖努,爆炸前射一波,爆炸后再亂箭往山上射一波,怎么都能留下哈圖努的狗命。
只因怕暴露她和哈圖努是‘舊識’,傳回京都引發(fā)猜忌,沒敢動用京營的人,就這么讓那該死的惡狼從眼皮子底下逃走。
太可惜了!
蘇未吟再度被執(zhí)念所困卻不自知,腳步沉重的走向驛站,途中強悍勁風(fēng)拉扯著衣袂,像是要將她掀飛拽倒。
她停下腳步,心神微動,轉(zhuǎn)身望向廣闊無垠的荒原。
天邊厚重的云層被一道看不見的力量撕裂,露出暗紫色的天光,將荒原盡頭的群山尖頂染上一抹奇異的瑰麗光澤。
啟明星緩緩墜入蒼茫,朔風(fēng)席卷,吹散最后一絲夜色,橫貫萬里的曙光如神祇揮劍,劈開黎明的混沌。
風(fēng)沙襲面,疼得細細密密,在這極致的壯麗面前,蘇未吟仿佛覺得自己變成了一粒沙,那么渺小,卻又似生出了根,與這片廣闊天地連起了同一條脈搏。
她從來不屬于這里,卻又與這里,存在著割舍不掉的牽系。
營地烹煮早飯的煙火氣拂過鼻間,蘇未吟忽然頓悟,她所求的,從來都不是手刃哈圖努!
疆界之內(nèi),皆為故土;故土之上,皆為吾親。
她要的,是讓這片土地上更多的人能好好活著,百姓可以安居,戍邊的將士能活著歸鄉(xiāng),讓他們不再被戰(zhàn)火吞噬。
相較之下,哈圖努那條狗命又算得了什么?
蘇未吟轉(zhuǎn)身背向風(fēng)沙,極深極長的吸了口氣,再緩緩呼出。
重生至今,無數(shù)次困住她的執(zhí)念仿佛一個解開的繩結(jié),就這么悄無聲息又干凈徹底的從心頭卸去,胸中沉郁被曠野的長風(fēng)一掃而空,露出一片開闊而明亮的天地。
她一直以為自己看得很清楚很明確,原來一葉障目時,自身實難察覺。
好在,這片廣袤粗獷的土地接住了她,也‘治愈’了她!
回到驛站,蘇未吟坐在大堂,吃著采柔送來的早點,再度回看她和哈圖努的此次交鋒,無比慶幸昨晚圍殺沒叫京營的人。
雖然哈圖努只說了一句話,可就是那一句“小陸將軍還是那么聰明”,一旦傳回京都,必會給她自己,以及所有與她有關(guān)聯(lián)的人招來天大的禍?zhǔn)隆?
呼出口氣,蘇未吟又琢磨起哈圖努到底是如何從爆炸脫身的。
星明說發(fā)現(xiàn)了爪鉤的痕跡,若真是利用爪鉤,就得有飛索,能極速收縮,堅韌可負重,還要能隨身攜帶。
之前在居狼山被徐鎮(zhèn)山圍攻,除了傀儡替死,哈圖努也有可能是用這個法子脫身。
這么精巧的東西,別說胡地,就是放在大雍,恐怕也很難鍛造出來。
他是從哪兒來的呢?
還有制造爆炸的雷火彈……
蘇未吟輕輕咬住筷子尖,眸光似靜水流深,于腦海中悄然進行著各種可能的推演。
直到被楊毅的聲音打斷。
“蘇護軍?!?
蘇未吟循聲抬頭,發(fā)現(xiàn)楊毅不是從驛站外回來,而是從樓上下來的。
按理,楊毅追人回來,不管追沒追上,都該第一時間來報她才對。
莫非是先去稟報了陸奎?
那也不對。
陸奎先她幾步回的驛站,就算楊毅先去稟告給陸奎,也早該過來找她了。
蘇未吟眸光略沉,隱約猜到些許端倪。
她面色如常的問道:“楊參將,人抓到了嗎?”
楊毅如實回答:“抓到兩人,因傷勢過重,在回來的路上已經(jīng)咽氣?!?
對方策馬而逃,他等馬牽來耽誤了一會兒,加上夜色遮掩不方便尋蹤覓跡,費了不少工夫才將人追上。
遠遠聽到爆炸聲,擔(dān)心使團安危,也就沒有再繼續(xù)追。
誰料抓獲的兩人傷勢過重,死在路上了。
蘇未吟拿著菜餅起身,“看看去。”
那兩人的尸體放在后院東邊的角落,楊毅屏退護衛(wèi),獨自領(lǐng)著蘇未吟過去。
他已經(jīng)仔細檢查過了,渾身上下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信息,僅能從體貌特征上辨別并非胡人。
迅速掃過一眼尸體,蘇未吟微微挑眉,眸間浮起冷厲。
雍人自己冒險幫胡人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