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一刀一刻。
方協(xié)文將這首詩,銘刻在了木板之上。
“老爸,這是誰的詩,好犀利!”
方協(xié)文身旁站著一名十一二歲的少年,穿著紅背心、藍短褲,腰帶耷拉著一截;渾身是土,像個小土地爺,唯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雙大而亮的眼睛,炯炯有神。
“賈島的詩,叫做《劍客》”
“《劍客》,哈哈,我也要當個劍客,像金雍小說里的大俠那樣,平盡天下不平事?!?
紅背心少年打著武俠動作,招式凌厲,突然抱著頭:
“哎呦,老爸,你打我干嘛?”
方協(xié)文用刀背敲了兒子的頭:“書都讀不好,還想當劍客?今天把這首詩謄抄一百遍,回來我要檢查。”
他所說的謄抄,是指用鋼筆反復在這塊木板上,循著他銘刻的痕跡反復進行書寫。
一方面是為了練字,另外也是為了磨煉兒子的心性。
“好吧!對了,老爸。你晚上回來的時候,記得買一只燒鵝,阿媽說今天是阿婆六十歲生日,要慶祝一下?!?
少年拿起刻好古詩的木板,他的身后有著大大小小這類木板。
《登高》《出塞》《黃鶴樓》《江雪》《清明》《錦瑟》盡是絕句。
這都是他過往的作業(yè)。
聽到“六十歲生日”這個字眼,方協(xié)文手顫了顫。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貪心,如果不是因為那場意外。
今年他母親的六十歲大壽,不會這么簡陋,會在新屋,會在酒樓隆重舉辦。
可現(xiàn)在,回過頭。
方協(xié)文看著這只有四十多平方的屋子,在這里足足住了他們一家五口人。
方協(xié)文拿起掛在破舊家具上的西裝,向身后的兒子擺了擺手,做著告別。
隨后便推開了房門。
他家在十三樓,入目看到的便是無數(shù)座大同小異的屋(cun通村)。
屋也就是公屋,是港島政府建的房子租給底層百姓住的。
以前港島底層百姓更慘,住的是破舊的木屋。
下了大雨,還時常漏水。
遇到走水,整個村都可能燒掉。
五六十年代因為時常失火,這些木屋村的人就陸陸續(xù)續(xù)地搬到了這些公屋里面。
每一個屋人最大的夢想,就是攢夠錢買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從這里搬出去。
方協(xié)文,他曾經距離這個夢想觸手可及。
“阿文,又去招攬生意啊?”
“吃早飯了沒有,阿文要不要進來喝碗湯?!?
“阿文,你在時之廊上班,能幫我們陽仔買一只斯沃琪手表嗎?”
“阿文......”
方協(xié)文一出來,四周鄰里就打著招呼,臉上都十分的熱情。
他在時之廊工作的事情,早就被他的妻子和母親散播的鄰里皆知。
方協(xié)文一一笑著,做著回應。
等他走出老遠,這些屋住的人指著對方交頭接耳:
“阿文可惜啦,大學生來著,原本以為能出人頭地,沒想到最后只能當個拉客仔?!?
“還不是因為炒股,聽說虧了三十幾萬,現(xiàn)在還欠著貴利。”
“是啊,是啊,我今天一大早就看到他老婆和他老媽推著豆腐去早市上賣了?!?
“撲街了,三十幾萬,我一輩子都賺不到,怕是明仔長大了都要跟著還錢?!?
“父債子償嘛,天經地義的?!?
這些人越說越夸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