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點了點頭,他并沒有去評判慧棲的任何一句話,只是坦誠的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人處在不同的位置,對于這個天下便有不同的觀感,一個人的能力若是還無法應付一名承天境的修行者,他應該不會想到此時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要促成南北一統(tǒng)。至于他現(xiàn)在成為了北魏魔宗大人,但當時叛離孤山劍宗,遠走北魏,便應該是有其它原因。那按如此來看,他哪怕誠心要回歸南朝,結束這場戰(zhàn)爭,或許也是因為以前的事情,而并非是突然心懷天下,或者已經徹底超脫塵世,追求的便是天道?!?
慧棲看著他眉眼間的威嚴和寧靜,便知道完全可以暢所欲,他微微垂頭,看著腳下厚厚的竹葉,道:“即便是南天三圣,也依舊不能免俗,更何況還未到他們境界的人?!?
“何修行從來沒有想過要成為一名帝王,所以他看事情自然都只是站在修行者的角度,他的成圣,來自于他的力量,所以他根本不需要考慮別人的感受,他行事便純粹由自己的喜好和愛憎出發(fā),所以在他的世界里,沒有容忍和忍讓,沒有妥協(xié)?!?
蕭衍淡淡一笑,道:“然而治國便如水至清無魚,便不能不喜的人便全部令其從世上消失,世間萬民,沒有一個完美。任何朝代,都會有酷吏,都會有清史,也會有殺人如麻不想戰(zhàn)爭停歇的戰(zhàn)將?!?
慧棲沒有接話。
關于為人和治國的理念,他即便有資格評判,也不會去評判。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人必須為大局做犧牲,和千萬人的安居樂業(yè)相比,極少數(shù)人的犧牲便是值得。”蕭衍的笑意更濃了些,面色卻越發(fā)溫和了些,“今日軍部接了一封鐵策軍林意大將軍傳來的信箋,信箋的內容便是訴苦求援,只是按我所知,卻并非如此,最多便是懂得苦惱的孩子有奶吃。林意是何修行的弟子,在魔宗和天下人看來,我自然不喜,林意越坐大,天下人自然覺得我無法安枕,只是治國最需的卻是制衡,魔宗若是過來,便自然也需要有讓他忌憚的人物?!?
慧棲的面色大變,他聽明白了蕭衍的意思,即便是何修行另外那名弟子已經出現(xiàn),但皇帝陛下卻依舊會選擇接納魔宗,至于林意,皇帝陛下之前種種的表態(tài)可能便是自己的喜好表現(xiàn),他或許的確不喜歡何修行的所有弟子,包括林意,只是不喜,卻并不意味著他不抬。
“對于小孩子,敲一竹棍,賞一顆糖,便是小孩子所喜歡的。別人只看得見敲竹棍,卻未必看得見小孩子吃糖?!?
蕭衍的目光落在周圍的那些竹子上。
這個竹園里的竹子都沒有定數(shù),種類不一,只是都很挺拔且筆直,就如同一柄柄劍,散發(fā)著一種森然莫近的味道。
“何修行便是絲毫都沒有回旋和容忍,你看諾大的竹園里,已經多年無人打掃,然而卻連一根雜草都無?!?
蕭衍動步,繼續(xù)前行,一直走到墻邊,他停了下來,看向墻角一處,慧棲順著他的目光,才明白他為何駐足在此。
只有那處墻角,有一株半死不活的野薔薇。
不只是恰巧,還是這竹園的確秉承著何修行的某種意志和大手段,那株野薔薇之側,有幾根細竹筍正斜斜的生長出來,似乎要切斷這株艱難生存的野薔薇的最后生存空間。
“這竹園今日起便改成同泰寺,你便調過來主持此間?!笔捬艿穆曇粼俅雾懫?,慧棲一驚,但也就在此時,他感知到一股分外柔和但分外強大的氣息從皇帝陛下的身上流淌了出去。
那株野薔薇突然煥發(fā)了生機,一種令他都無法理解的氣息和光彩,從那株野薔薇上流淌出來。
慧棲領旨。
直到此時,他才知道皇帝陛下不只是強大的修行者,而且還是那種遠超出他想象的強大修行者。
所以所謂的氣魄和常人無法理解的手段,還是來自自身的高度和境界。
“林意太過年輕,但林望北應該懂?!?
蕭衍收斂了所有氣息,道:“更何況他都欠蕭宏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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