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還放著幾枚銅印,形制與趙誠的爵印差的很遠(yuǎn),邊緣的磨損痕跡十分刻意,但內(nèi)里紋路種種,印出來卻與真實(shí)一般無二。
畢竟趙誠的爵印,都曾是昌平君親自擬的。
偽作的這般真實(shí),才是正常。
“這些是從尹常等人家中搜出的偽冊,還有幾個主謀,也一并帶來了。”
趙誠又指了指被按在地上的幾個將領(lǐng),他們個個面如死灰,身上還帶著未干的血跡。
嬴政放下供詞,拿起一本偽冊翻看。
冊頁上記錄詳實(shí),哪日分了哪戶的良田,哪日賞了哪城的糧草,受賞的血衣軍將校姓名、軍職都寫得清清楚楚,甚至還有“領(lǐng)賞人”的畫押。
若非他深知趙誠的性子,又見過真正的封賞名冊,怕是真要被這以假亂真的伎倆蒙騙。
越看,嬴政的臉色便越沉。
他將偽冊扔回木箱,發(fā)出“啪”的聲響,目光落在囚車中那個半死不活的身影上。
昌平君,曾是他倚重的宗親,做了多年相國,處理過無數(shù)朝堂要務(wù),怎會糊涂到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昌平君,”
嬴政的聲音冷得像冰,“你好歹做了多年相國,輔佐寡人親政,也算有功。
可你看看你如今的作為。
克扣寡人糧草,私造爵印偽作軍冊,甚至勾結(jié)刺客襲擾王駕……樁樁件件,皆是死罪!”
囚車?yán)锏牟骄袷潜贿@聲呵斥驚醒,他費(fèi)力地抬起頭,血污糊住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求生的光芒。
他掙扎著想要撲過來,卻被麻繩死死捆住,只能發(fā)出嗬嗬的嗚咽:“陛下……臣知錯了……臣是一時(shí)糊涂啊……”
他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鑼,混著血沫子:“臣就算……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臣是昌平君!
是嬴氏宗親??!
陛下看在同宗的份上,饒臣這一次……饒臣這一次吧!”
他拼命扭動著,背上的傷口被扯裂,血水流得更兇,卻渾然不覺,只是死死盯著嬴政,眼神里充滿了絕望的乞求。
廊下的風(fēng)忽然大了起來,卷起地上的塵土,迷了人的眼。
嬴政看著那個曾經(jīng)風(fēng)度翩翩的宗親,如今卻像條喪家之犬般搖尾乞憐,沉默了許久,眸中的情緒復(fù)雜難辨。
他想起多年前,長安君成蟜叛亂,是昌平君帶著兵力死守咸陽宮門,劍刃上的血映著宮燈,硬是撐到了他調(diào)兵回援。
想起嫪?dú)敝畞y時(shí),也是昌平君坐鎮(zhèn)相府,查封嫪?dú)秉h羽的府邸,將那些散亂的罪證一一整理成冊,讓他得以干凈利落地清算叛亂。
那時(shí)的昌平君,穿著錦紋朝服,站在朝堂上侃侃而談,眉眼間是世家貴胄的從容,也是輔佐君王的篤定。
他也曾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肱骨之臣。
何時(shí)變成了如此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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