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fēng)微涼,吹動院中老樹的枝葉,沙沙作響。
月光如水銀瀉地,將蘇輕雪清冷絕俗的臉龐映照得宛若玉雕。
她的聲音,也像這月光一樣,帶著一絲寒意。
“王德發(fā)不是蠢貨?!?
“他就算為了兒子求上門,見到你這個罪魁禍首,恐怕第一反應(yīng)也是拔刀相向,將你亂刃分尸?!?
蘇輕雪的擔(dān)憂并非空穴來風(fēng)。
那王德發(fā)是行伍出身,脾性暴烈,在云安城中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土皇帝。
讓他向打斷自己兒子腿的仇人低頭求醫(yī)?
這無異于癡人說夢。
然而,葉玄只是靜靜地聽著,神色沒有絲毫波瀾。
他轉(zhuǎn)過身,一雙深邃的眸子在月色下,亮得驚人,仿佛能洞穿世間一切虛妄。
“你說的沒錯,他不是蠢貨?!?
葉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殘忍的弧度。
“但一個被絕望逼瘋的人,和蠢貨,又有什么區(qū)別?”
他向前踏出一步,無形的壓迫感讓蘇輕雪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你以為,現(xiàn)在云安城里,還有第二個大夫敢去給他兒子治腿嗎?”
葉玄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一般敲在蘇輕雪心上。
“滿城的大夫,已經(jīng)全都出去參加了杏林大會了,現(xiàn)在的他除了我之外,沒有別的選擇了?!?
蘇輕雪的瞳孔微微一縮。
她瞬間明白了。
這是一個死局。
一個王德發(fā)親手為自己布下的死局!
“所以,”葉玄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現(xiàn)在的局面不是他想不想殺我,而是他除了求我,別無選擇。”
“我,是他唯一的希望?!?
“當(dāng)希望成為唯一時,它就不是希望了,而是可以拿來交易的籌碼,可以掌控他生死的韁繩?!?
“他想讓他兒子的腿接上,就只能來求我?!?
葉玄頓了頓,語氣變得愈發(fā)淡漠。
“就這,還要看我的心情?!?
那份睥睨一切的自信,那份將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從容,讓蘇輕雪感到一陣心悸。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他那副溫和無害的皮囊之下,究竟隱藏著何等恐怖的靈魂。
沉默了許久,蘇輕雪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艱澀地開口。
“好,就算他會求你。”
“可只要你治好了王騰,這個麻煩依舊沒有解決。王德發(fā)緩過勁來,依然會報復(fù)柳家,報復(fù)我們?!?
這才是最根本的問題。
治,還是不治,似乎都是死路。
“誰說,我要治好他了?”
葉玄輕笑一聲,那笑聲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冰冷。
蘇-輕雪猛地抬頭,滿眼的不可置信。
不治好?那還費這么大周章做什么?
葉玄看著她震驚的模樣,緩緩道出了那個真正藏在深淵之下的計劃。
“進入王家,只是第一步?!?
“宴席也好,求醫(yī)也罷,都只是為了讓他心甘情愿地,為我打開他王家的大門。”
“只要我能進去,解決他王德發(fā),便不是難事?!?
蘇輕雪心頭一緊:“你想在王家殺了他?不行!那柳家就徹底成了眾矢之的,你我也插翅難飛!”
“殺人,是下策?!?
葉玄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精算師獨有的冷酷光芒。
“我要的,是讓他死得名正順,死得讓所有人都覺得罪有應(yīng)得,甚至……讓朝廷親自來辦他?!?
“到時候,柳家非但無過,反而有功?!?
蘇輕雪徹底被他天馬行空的想法給震住了。
讓朝廷來辦一個兵馬司副指揮使?
這怎么可能!
“接下來,才是你需要做的事情?!?
葉玄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語氣不容置疑。
“在你給你父親的下一封信里,加上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