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涂英垂手而立。只要王植歲不是死在他的府中,燕瑋要如何,自然也就隨她。王植歲今日遇著燕瑋,有理說不通,一火便打人,正心中思索著法子,外頭有人傳話,說是黃一興到了!黃一興一來便傳嘉安帝旨意,沖王植歲怒聲喝斥,說他冒犯容家,并令王植歲即刻入宮回話?!巴醮笕?,跟老奴走吧?!秉S一興傳完嘉安帝口喻,笑瞇瞇的看著王植歲:“可不要讓皇上等急了!”仿佛嘉安帝因為容妃之淚,而遷怒了王植歲一般。容涂英目光微閃,一旁燕瑋還滿臉不快,只是嘉安帝要人,也沒有哪個敢爭搶的,王植歲只得抱手稱是,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嘉安帝的態(tài)度令人尋味,只是事已至此,開弓沒有回頭箭,唯有只盼真如傅明華所說,今日苦難,來日必有福報就是了。他跟在黃一興身后,又想起傅明華交待,說今日他定會無功而返,只是走時必定要威脅容涂英一番。目前為止,事態(tài)尚在傅明華把握之中,他想了想,又站直了身體:“容大人,下官有話要與您說?!闭f完,不等容涂英反應(yīng)過來,他大步上前,靠近了容涂英,以只有兩人能聽得到的聲音小聲的道:“容大人,當(dāng)日秦王殿下為您觀相之后所說的話,您還記得嗎??”他‘嘿嘿’的笑著,容涂英登時想起了元?dú)q那日,嘉安帝設(shè)宴麟德殿時,自己與王植歲起了口角,后來燕追進(jìn)殿,曾戲說他命中子數(shù)成單。當(dāng)時話里便透出殺意,似是有意要?dú)⑺麅鹤有悦话?。容涂英揚(yáng)了揚(yáng)眉,大有深意的看了王植歲一眼。王植歲瞧他神情,就知他必是也想起了此事,又道:“王爺相人一向很準(zhǔn),容大人,您有兩子,近來可要小心啊,人心不古,令郎哪日行事囂張,萬一便遭了閻王爺?shù)胗浤??”容涂英聽到這些,不由放聲大笑:“事到如今,王大人還有閑心管我的事?”
他笑意吟吟,仿佛并沒有因為王植歲的話而動怒,反倒提醒道:“皇上召王大人入宮,想必王大人也無法再搜我這陋室了。”容涂英說完,伸手抖了抖袖口:“倒是我早說過,王大人鼻現(xiàn)赤筋,印堂發(fā)黑,要小心哪。若你大難不死,將來我這容家,再任你搜拿?!闭f完,轉(zhuǎn)過了身去。王植歲笑了笑:“下官只是好意提醒罷了。”容涂英沒有作聲,看著黃一興領(lǐng)了王植歲離開,又送了余忡等人走,還讓宮里抱、抱語二人將云陽郡主也帶回了郡主府,等人一走光,他扯了腰間玉綬,重重的就擲到了地上,臉現(xiàn)陰狠之色:“死到臨頭了,還敢來威脅我?”那玉被他以大力擲到地上,‘哐’的一聲便摔得四分五裂,容涂英大步進(jìn)屋,容大老爺與容三老爺相互看了一眼,忙就跟了進(jìn)去。屋里容涂英已經(jīng)不像剛剛怒形于色了,眼神意味深長,嘴角含笑,仿佛之前怒火中燒的人不是他一般。容大老爺看他前后判若兩人的表現(xiàn),不由就問:“上明,王植歲與你說了什么,竟使你如此大怒?”容涂英性格內(nèi)斂深沉,還是頭一回發(fā)如此大的火。兩兄弟自然心中擔(dān)憂,怕是王植歲拿了他的什么痛處。容涂英聽著容大老爺問了此話,不由就笑:“大哥認(rèn)為我發(fā)了怒嗎?也罷,本來就是做給人看的?!彼抗馄届o看了容大老爺一眼,直將容大老爺看得毛骨悚然了,他才將頭低了下來,接過一旁下人奉來的茶水,喝了一口才道:“去喚容顧聲前來?!毕氯祟I(lǐng)命前去,他擱了茶杯:“王植歲臨走之時,威脅我想要我兒子的命罷了?!比荽罄蠣斠宦犨@話,登時火冒三丈:“他敢!”容三老爺亦是憤憤不平。倒是容涂英神情平靜,眼里帶著令人不寒而粟的微笑:“如此也好。”說完這話,他溫聲道:“秦王想要容顧聲的命,我就送他。”他彈
了彈指,這話說得漫不經(jīng)心的,卻將容大老爺及容三老爺嚇得直抖?!捌呃伞比荽罄蠣斅犌辶怂f的話,一細(xì)想他話中的意思,不由大驚失色:“你只得兩子,顧聲他……”容涂英皺了眉,伸了手止住了容大老爺接下來要說的話:“大哥,你年紀(jì)不小了!”他平靜的開口,神情溫和,那目光看得容大老爺不敢與他對視,低下了頭:“凡事當(dāng)以家族為重,區(qū)區(qū)一個庶子算得了什么?”洛陽城外還有一批銀兩沒有運(yùn)送,他還在泛愁怎么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這批銀子送走,如今瞌睡來了,正好有人便遞枕頭。燕追若是沉溺于昔日兩人口角恩怨之中,想要以這樣的小事來打擊惡心他,那么他便如了燕追意就是了。送個庶子給他,牽引住洛陽燕追勢力,到時調(diào)虎離山,銀子何愁運(yùn)不去河?xùn)|并州?他笑得溫和,嘴里說道:“將來事成,何愁容家子嗣不豐?以大事為重!”容大老爺兄弟二人便唯有面面相覷,再說不出話來了。宮里王植歲心里擔(dān)憂,只是卻有話不好問黃一興,進(jìn)了內(nèi)閣門,黃一興伸了手:“王大人,皇上正在宣徽殿,待老奴前去傳話。”王植歲點(diǎn)了點(diǎn)頭,黃一興年紀(jì)不小,此時跑了一趟,也覺得頗為吃力,兩個內(nèi)侍盡心盡力扶他進(jìn)去,不多時宣徽殿中便有內(nèi)侍出來,說是嘉安帝宣他。杜玄臻等人此時才將走不久,穿了綃紗袍的皇帝正伏首案前,翻閱著大堆的奏折。一時間王植歲只能聽到筆走紙張上時‘沙沙’的聲響,他跪在下首,半天也不敢發(fā)出聲音來。皇帝抓緊了時間,將面前一堆折子處理了。他是一個勤勞的君主,事必躬親,對朝臣尚好,對自己則絕不寬容。才不到五十的年紀(jì),可是嘉安帝勞苦多年,兩鬢已現(xiàn)花白頭發(fā)。王植歲跪在地上腿腳發(fā)麻,心中正忐忑難安,那頭黃一興換了衣裳進(jìn)來,為皇帝奉了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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