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張邊軍制式弓,百具鐵甲,兩箱火藥……他盯著那兩箱火藥良久,忽然笑了。
“石砣子要是能把這玩意兒變成響雷……”他喃喃,“那以后攻城,就不用拿人命去填了。”
他抬手,召來親兵。
“把火藥清點入庫,另派兩隊精銳護送——目的地,記住了,誰也不能說?!?
親兵低頭領(lǐng)命,退入夜色。
帳內(nèi)重歸寂靜。
徐謙靠在椅上,閉目片刻,耳邊似乎又響起白骨原上那三千人齊吼的聲音。
他嘴角微揚,可眼底深處,卻是一片荒蕪。
不是忠臣,不是良民,甚至……不再是人。
他是洪字旗的魂,是焦土上的王,是將來要踏碎皇城、碾平廟堂的——
禍根。
夜風(fēng)如刀,割過焦土臺的殘碑斷戟,吹得火堆余燼四散,灰如黑蝶。
徐謙坐在帳中,面前堆疊的戰(zhàn)利清單像一座用血砌成的山。
“三千張邊軍制式弓,百具鐵甲,兩箱火藥。”
他盯著那“火藥”二字,指尖一頓,忽地笑了。
徐謙抬手,一指北方:“火藥分裝三車,暗道走黑山礦洞,沿途設(shè)三哨,換裝民夫,不準打旗,不準報號。送到后,親手交到石砣子手里——記住,誰泄密,誰就埋進礦底當柱子?!?
親兵領(lǐng)命退下,帳簾剛落,黑紗便無聲掀動。
云璃來了,她站在燈影邊緣。
“統(tǒng)帥,此物若泄,朝廷必傾大軍圍剿,邊軍未滅,京營已至,你欲以一礦洞抗天下?”
徐謙沒抬頭,只用朱筆在火藥旁畫了個圈,圈里寫了個“死”字。
“那就讓它,只聽我一個人的引信?!彼湫?,從懷中取出一枚銅錢——洪閑錢,是他親手所鑄,正面刻“洪”字,背面無文,卻浸過血,洗過火,沉過井。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火藥箱,掀開蓋子,火藥黑如死土,卻藏著焚天之力。
“從今往后,誰碰它,誰就得死。”他將銅錢輕輕投入箱中,蓋上木板,埋下一顆雷種。
云璃沉默良久,終是低聲道:“你已不是在打仗了,徐謙。你是在點火,燒掉整個舊世。”
他笑了,笑得像個瘋子:“舊世不燒,新王怎立?”
她退下,黑影融進夜色。
徐謙獨行至枯骨碑前。
那是他為白骨原戰(zhàn)死的三百親兵立的碑,無名,只刻一個“洪”字。
風(fēng)吹碑裂,沙石打臉,他卻站得筆直。
左耳忽然一陣尖鳴,像是有人在他顱內(nèi)敲鐘。
他抬頭,風(fēng)起。
一枚洪閑錢,竟在夜空中緩緩旋轉(zhuǎn),最終輕輕落在碑頂,與王彪那顆風(fēng)干的頭顱并列。
徐謙仰頭,望著那枚旋轉(zhuǎn)未停的銅錢,忽然大笑。
笑聲沙啞如梟,撕破長夜,驚起寒鴉無數(shù)。
“好風(fēng)啊——”他喃喃,抬手接住一縷夜風(fēng),“下次,我要它吹垮整個京城?!?
帳外,刀兒持刀守夜,刀鋒映月,冷光如霜。
忽然,西廂窗欞微動。
一道血影,緩緩立起。
洛晚娘披發(fā)赤足,肩上鐵釘未拔,血順著手臂滴落。
她手中銀釵浸過血,正對月磨刃,一下,又一下,聲輕如泣,卻似在磨一座將傾的城。
刀兒心頭一緊,握刀的手沁出冷汗。
而主帳內(nèi),徐謙已轉(zhuǎn)身回帳,背影如鐵。
案上,三口木箱悄然并列。
一箱金銀,沉如罪。
一箱官契,臭似腐。
一箱人名冊,薄如紙,卻重如山。
他一腳踢開第一箱,金錠滾地,無人敢撿。
“錢?”他冷笑,“老子現(xiàn)在,要的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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