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都尉豈會不心動?
他問康時:“除了羽箭,還有其他?”
康時道:“應(yīng)該有,不過那名小毛賊新來沒有多久,還未得到重用,只能做些邊緣的活計,故而,他并不清楚里頭真正情況。羽箭的事兒還是他幫人替班才知曉的。”
窺一斑而見全豹。
這座兵坊絕對富得流油。
楊都尉又問:“哪家的?”
康時表情多了幾分古怪。
“張氏,河尹張氏?!?
嘖嘖嘖——
真不知道該說河尹張氏運氣好還是運氣差,怎么哪里都有這家?
沈郎本就打算拿這家開刀,沒想到還不等下手,他們先撞上來,這不巧了?
只不過——
白素口中的河尹張氏屬于比較好捏的軟柿子,在河尹名聲大但綜合實力中等,如今誤打誤撞發(fā)現(xiàn)兵坊,可見河尹張氏的底蘊不止如此。康時有些擔(dān)心沈棠會踢鐵板。
見康時蹙眉,楊都尉還以為有變。
便問:“季壽何故發(fā)愁?”
康時道出心中擔(dān)憂。
楊都尉道:“那白素有問題?”
康時搖頭道:“這一可能不大?!?
沈棠來河尹上任,知之者甚少。
從表面來看,沈棠要人沒人、要財沒財,身邊只有大半數(shù)的老弱婦孺,還有一千多水平層次不齊的“精銳”。這么一支草臺班子,有必要花費許多精力,迂回下套嗎?
可能性微乎其微。
康時倒是認(rèn)為白素娘子是無辜的。
楊都尉便道:“那個白素娘子是個飛賊,雖說賊有賊道,但河尹張氏好歹也是本土豪強世家,若真無能到讓一個飛賊摸清自家的底蘊,哪里還能存活到如今?”
輕易亮出來的,還能叫底牌?
楊都尉也在四寶郡跟不少豪強家族打過交道,對他們那一套行事有些了解。他只關(guān)心一點,神色略有復(fù)雜道:“你們那位沈郎主,真準(zhǔn)備一上來就跟地頭蛇掰手腕?”
他并不是很看好。
這些個扎根一塊地方多年的地頭蛇,哪條沒幾顆見血封喉的毒牙?楊都尉承認(rèn)沈棠很厲害,連公西仇那般強敵都能全身而退,但某些較量是肉眼看不到的——
不在戰(zhàn)場,而在人心。
康時反問一句:“還有其他選擇?”
楊都尉怔愣,嘆道:“倒也是……”
這個世道,早已退無可退。
沈棠想入主河尹扎根,勢必要搶奪其他地頭蛇的養(yǎng)料。哪怕沈棠不想主動出擊,地頭蛇也會聯(lián)合起來,將沈棠搞死。
道理就這么簡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沈棠選擇主動出擊。
主動權(quán)掌控在自己手中。
山上,位置隱蔽營寨。
時不時還能聽到遠(yuǎn)處傳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曧懀柚律芸吹綆椎烂β档纳碛啊?
這里便是河尹張氏偷偷在山中建造的兵坊。山中有條礦脈,儲量純度相當(dāng)不錯。
張氏不敢聲張。
于是借著跟土匪的合作,吞下這塊大蛋糕,暗中積蓄足夠的武力,準(zhǔn)備等鄭喬的王庭徹底崩潰,便響應(yīng)號召,揭竿而起!屆時,他們就能順利吞并河尹其他幾家!
當(dāng)年辛國開國國主就是這么搞的。
他們可以,自家為何不可?
為計劃不受阻礙,刻意殘殺路過的商賈隊伍,手段能有多殘忍便有多殘忍,連上山砍柴的庶民也不放過。又放了一條活口回去,再加上手底下人的刻意渲染宣傳,這條山道人跡滅絕,他們的猥瑣發(fā)育計劃也有條不紊地進行下去,一切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他們也不想這么小心翼翼。
奈何他們在河尹不是說一不二的老大,上頭還壓著一個國主鄭喬,一旦走露風(fēng)聲,最輕也是一個夷三族的罪名。本以為能高枕無憂,誰知又有蟲子混進來。
也是一支行商商隊。
規(guī)模還不小,護衛(wèi)便有十余人。
為了保險起見,派出三四十號人——兵坊第一批羽箭即將交貨,可不能有一絲差錯!為了永絕后患、不走路風(fēng)聲,不留活口是最保險的。誰知道,半天沒回信。
“那一伙人拿下了沒?”
說話這人心里有些焦急。
他今晚莫名焦躁。張氏在河尹不算頂尖那一撥。倘若兵坊的事情走露風(fēng)聲,被其他幾家知道,等待張氏的可能是他們的聯(lián)手打壓,說是滅頂之災(zāi)也差不離了。
另一人低聲回復(fù)道:“還未?!?
“這會兒還沒有?”
十來個商隊護衛(wèi),用的兵器還不知是不是鈍的,自家三四十號手握精良兵器,這都搞不死?這人胸腔心跳紊亂急促,那股子沒來由的心慌和焦躁越發(fā)明顯。
他在屋子里來回踱步。
時而坐下,時而起身。
又問:“人回來了嗎?”
另一人繼續(xù)回答:“還未?!?
“廢物!通通都是廢物!干什么吃的!”他脫口而出幾聲叱罵,正準(zhǔn)備喚人去催催的時候,屋外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他不悅地擰眉道,“何事慌慌張張的?”
答道:“大事不好了——”
他心中咯噔兩下:“什么?”
“去的人都死了?!?
“死了???”男人好似聽到了什么荒謬的玩意兒,大怒,“什么死了?”
“派下去的人都被殺了?!?
男人臉色鐵青:“碰到武膽武者?”
武膽武者,哪怕是實力最低的末流公士也不是普通商賈供養(yǎng)得起的。
即便商隊護衛(wèi)真有末流公士,也不可能殺光所有人,一個都沒逃回來報信。
“應(yīng)該不是,并無使用武氣?!?
男人聽聞更氣了:“你說一群普通泥腿子賤民,殺了咱們?nèi)氖柸耍俊?
被噴的那人不敢吭聲。
面對唾沫橫飛的洗禮也只能硬生生忍下來,克制撇過頭的沖動,直到對方火氣稍稍小了一些。他才道:“要不要再派人去……”
“廢話!當(dāng)然要去!”
“那這工坊的人,要不要挪走?”
男人聽完就氣笑了。
只是十幾號比較能打的商賈護衛(wèi),派兩個武膽武者帶人下去就解決了,自己這邊還忙著趕工交差,時間緊迫,哪需要挪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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