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倒是好奇。
這位新郡守葫蘆里究竟賣什么藥。
他提筆寫下一封信函,轉(zhuǎn)交信使。
“記得,一定要親手將信函送到那位沈郡守手中,記下對方的表情,看看對方看了信函之后是個什么反應?!边@位信使是主簿得用的人,勉強算是他的心腹。
信使將火漆干涸的信揣入懷中。
“唯!”
主簿走出營帳。
迎面而來的冷風剮在臉上微微發(fā)疼,他站在城墻之上,遙望治所方向,哂笑一聲,眼中并無一絲暖意。他可沒忘記鄭喬在這件事情上的捅出來的刀子……
他派來的走狗能是個好的?
即便是好的,也是那人耳目。
“……貓哭耗子假慈悲……”
主簿戴著佩劍巡視一圈哨塔。
得知沒有問題才放心下了城樓,回到后方營地,還未湊近主營便聽到主帳方向傳來一陣嘰嘰喳喳的響聲。他淡然地掀開厚重簾子,幾張熟面孔還在扯掰。
“吵什么吵?”主簿開口。
帳內(nèi)一人道:“軍中各項吃緊,這東西不知從哪兒弄來幾壇酒賄賂我等!不知道軍中禁酒?一點兒規(guī)矩不講了!”
另一人道:“這肉又哪里來的?”
以往不是沒發(fā)生類似的事情,底下總有負責后勤的在這上面動心思,試圖用此攀關(guān)系,在軍中拉幫結(jié)派找庇護,或者為逃脫罪責,便用珍惜的酒水收買長官。
他們幾個正在開會商議。
送膳食的兵卒不長眼撞上了。
主簿:“……”
看著幾個平日打仗虎虎生風,抓他們處理軍務就一個比一個跑得快的莽漢,主簿嘴角微抽,嘲道:“你們想得周全……”主簿這話落在幾人耳中可不就是夸贊?
當即笑開顏,謙遜道:“這是我等應該的!主簿,定要嚴查這幾個小子!”
主簿:“……”
莫名有些心累3∠?
他揮手示意被嚇得連話都忘了怎么說的小卒,在自己位置落座,端正跽坐。
這才道:“東西不是他們幾個搞來的,他們要是有這個本事還在這地方混著?”
“那是?”
“隴舞郡新郡守送的?!?
坐在上首的將軍眉頭皺得死緊,面上是毫不掩飾的厭惡:“新郡守?”
底下兵將一聽發(fā)怒:“一來就送這些東西,莫不是以為這些能賄賂我等?”
另一名屬官怒道:“誰稀罕!”
“人家出手大方闊綽,白送咱們糧食,干嘛不吃?”在場所有人都是類似想法。
猜測沈棠不懷好意,此舉不管是為了拉攏關(guān)系還是討好賄賂,他們不領(lǐng)情。
跟人置氣,但沒必要跟軍糧置氣。
他們可以鐵骨錚錚不要飯吃,守關(guān)這些兄弟也可以餓著肚子打仗?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就是心里不舒坦,特別是坐在上首的將軍。此人是前任隴舞郡郡守救下來的,可以說,若無前任郡守,這位將軍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前任郡守不鄙夷他的出身和經(jīng)歷,還委以重任,在這位將軍心中,隴舞郡有且只有一位郡守。他道:“這新郡守,咱不認。”
主簿不意外自家將軍的反應。
“方才修書一封,欲試探這位沈郡守的來意。且不管怎么樣,只要不插手軍營事物,又能提供軍需糧草,未嘗不可共存?!?
見將軍面色仍是不愉。
主簿婉勸道:“只當是為了眾兄弟?!?
這話讓將軍徹底沒了意見。
只是——
將軍道:“……此前,鄭喬為討好十烏,幾次三番給隴舞郡刁難,他底下的人見風使舵,便故意拖延軍需輜重,換了一個無甚名聲的黃口小兒,就能保證供應充足?”
將軍對此不看好。
主簿何嘗沒想過這點?
“這就要看新郡守會不會做人了?!?
隴舞郡的軍權(quán)掌握在他們手中。
這位新郡守即便有自己的武裝力量,想來也不會太強,空有治理權(quán)卻無軍權(quán),也掀不起多大風浪。至少,新郡守永遠別想插手永固關(guān)的守備和布局……
幾人沒在這個話題停留很久。
轉(zhuǎn)而又說起了旁的事情。
時辰太晚,干脆一起用了頓飧食。
幾壇酒都被分了下去。
雖說軍中禁酒,但也看什么情況,永固關(guān)冬日嚴寒異常,軍情不嚴重的時候可以喝些酒暖身。只是,自從軍需糧草時有時不有,這點兒福利就等于無了。
打開酒封,濃烈酒香彌漫。
試毒無誤才開始小酌。
“糧都是新糧,酒還是好酒……這位新郡守倒是個大方人……”幾人心中嘀咕。
永固關(guān)的事兒,暫時沒傳到沈棠耳畔。雖說她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也沒指望兩千石糧草就能讓他們納頭便拜,但這般不受歡迎還被猜忌懷疑,恐怕也是始料未及。
幾日過后——
在一伙兒手藝精湛的基建狂魔的修繕下,治所汝爻每日都有大變化。特別是沈棠這會兒還不差錢不差糧,招募周遭流民加入建設(shè)的腳步一刻也不停,隊伍逐日壯大。
半日兩個餅子的報酬,當下可是無人能抵抗的高薪!青壯勞力被安排著去干活兒,女眷或者體弱的老人,則待在后方干其他事兒,例如縫制冬衣,例如——
絨花!
3∠?
這可是項長期薅羊毛的生意。
跟其他暴利行業(yè)相比,賺得是不多,但勝在細水流長,營收穩(wěn)定。
在能干的徐·atm機·解的經(jīng)營之下,絨花市場也不僅限于天海三地,早跟隨徐家生意商隊遠銷各地。售賣之時,打出“世家新風尚”之類的招牌,不愁銷量。
相較于耗費大量人力物力栽培的名貴花卉裝飾,絨花的性價比相當高。
沈棠舉薦徐解為河尹郡守,徐解舉薦自家堂弟徐詮給沈棠,兩家關(guān)系之親密,不可同日而語。因此,她這邊持續(xù)提供絨花,徐解那邊幫著出貨,亦是理所當然。
待汝爻穩(wěn)定下來,其他生意項目也會提上日程,讓此地重新繁榮。
因為有河尹時期的經(jīng)驗,再加上祈善幾個都是內(nèi)政小能手,實際需要沈棠親自動手的事情不多。跟以前相比,她現(xiàn)在清閑多了,還能抽空巡視各地進度。
若有難民說哪里出現(xiàn)馬匪,抄著家伙帶上幾號人就殺過去,徐詮作為護衛(wèi)自然寸步不離。只是,十次有五六次會撲空——倒不是他們出手慢,而是信息傳遞太慢,馬匪又是來無影去無蹤的家伙,能逮住還得看運氣——剩下幾次則是滿載而歸。
每逢有收獲,最激動的反而不是獲救的庶民,而是蹲守城門的庶民。
為什么呢?
別忘了,沈君可是親口許諾過,拔下馬匪一百根頭發(fā)能得一兩粟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