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便是如今的顧池。
天色不早,心腹行禮告退。
沒過多會兒,帳外響起女聲。
陶心神回轉(zhuǎn):“夫人怎么來了?”
女人踏步入內(nèi),身披一襲輕甲。腳步不似武者輕盈,氣息駁雜,只是個普通人。雖是普通人,但腦子機靈,性格大膽果決,多年來幫助陶打理后方,井井有條。
“郎主怎得愁眉不展?”
陶道:“今日碰見一故人?!?
說著掌心蓋著女人放他肩上的手。
“你猜猜,這人是誰?”
女人自然猜不到,但能讓陶露出這般情緒的,這個故人不是麻煩就是大麻煩。
“郎主不說,我如何能猜到?”
陶吐出名字:“是顧池?!?
女人手一僵,詫道:“哪個顧池?”
陶開口低語:“還能是哪個顧池?顧少傅的兒子,跟你阿姊有婚約的那個?!?
女人:“哦,是他啊?!?
又問:“他如今在哪里?”
陶并未隱瞞:“在沈幼梨帳下?!?
至于沈幼梨又是哪個?
女人稍微一打聽就知道了。
沈棠一行人回去之后,擔(dān)心顧池是故作堅強,派人盯著他,若他有垂淚之類的動作,第一時間回稟。當(dāng)顧池從親衛(wèi)口中聽到這句話,嘴角神經(jīng)離線半天,不受控制。
他指著自己:“顧某垂淚?”
“主公的原話?!?
哭是不可能哭的。
不僅不哭,他還準(zhǔn)備將陶寫進話本:“去后邊將箱子拿過來,磨墨,掌燈?!?
作為軍師謀士之一,顧池也有自己的個人營帳,空間不大不小,隨身行李也比普通人多一些。不過,他的箱子里除了幾身換洗衣裳,剩下空間都留給了空白的書簡。
親衛(wèi)將箱子扛來。
看著顧池取出一卷空白書簡,提筆落筆,龍蛇飛動,一口氣寫了四十多片竹片。之后就沒那么順暢了,時而頓筆思索,時而提筆涂改,親衛(wèi)就在一旁幫著磨墨。他認(rèn)識的字不多,但書簡開頭幾個字還是認(rèn)識的。
顧池沒了靈感,扭頭抓到走神的親衛(wèi)。
問道:“認(rèn)字?”
親衛(wèi)點頭:“認(rèn)識幾個,但不太懂?!?
顧池好心情道:“你問就是?!?
親衛(wèi)壓低了聲音:“上面這個‘五行缺德’,似乎是、似乎是……似乎是……”
他“似乎是”了半天也沒憋出整句。
顧池幫他補完。
“似乎是個坊間寫怪談的?”
親衛(wèi)憋紅臉,點頭,又害怕地低頭,生怕發(fā)現(xiàn)什么的自己被顧軍師咔嚓滅口了。
這個化名“五行缺德”的人有些本事。不知何時開始,隴舞郡的坊市可以買到此人的話本,內(nèi)容新奇,三觀炸裂,正常人根本猜不到故事的走向。最初是從女營流傳出來的,之后男營這邊也開始流行。只是數(shù)量太少,一個故事往往只抄撰二三十份。
對于這群每天被枯燥繁重操練折磨的人而,這些腦洞大開的奇葩故事,是一記給生活注入色彩的強心劑。這些故事還有些說不出的香艷橋段,雖然沒有明著寫,但念著卻能在腦中自動浮現(xiàn)場景,似隔靴搔癢,又是隔霧看花,讓人浮想聯(lián)翩,極大豐富了他們的精神生活。看后,精神放空……
題材多樣,不拘一類。
男女、男男、女女、人仙、人妖、人鬼、人魔……甚至還有一鍋燉的,初看的人,看完之后總是一愣一愣,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啊,還能這么玩兒???真假?
親衛(wèi)見顧池沒反應(yīng),忍不住哀求。
“顧軍師……標(biāo)下一定嘴嚴(yán)……”
讓他閉嘴不只有滅口一條路。
顧池道:“嘴嚴(yán)就行,磨墨?!?
親衛(wèi)忙不迭點頭,只是心中也嘀咕。
主公知不知顧軍師還有這個愛好?
沈棠自然知道的,因為顧池那些天馬行空的內(nèi)容,很大程度是被她的心聲荼毒后的產(chǎn)物。顧池辦完公事,閑暇無事就喜歡將這些有毒的內(nèi)容寫成話本,若日后真去當(dāng)說書先生,肚子里也有內(nèi)容可講。烘干墨跡,顧池正欲將書簡卷起收好,有人通傳。
“是誰?”
他的親兵道:“說是軍師故人?!?
顧池動作一頓,垂眸哂笑。
“我的故人?男的?”
親兵道:“看身形,似乎是個女子。”
按說軍營不應(yīng)該有女子,但他們的袍澤還有女營的人,對于性別就不敢篤定了。
顧池想不起來哪個故人是女子。
但也想見一見。
“讓人進來?!?
“來人不肯,約軍師營外見面?!?
顧池聞,起身赴約。
沈棠派來的親兵見狀,立馬搖人。
于是,顧池被今日值班的白素攔截。
“即便是軍師,也不能擅自出營,更何況來人是敵是友不清楚,貿(mào)然赴約,恐是不妥。不妨讓末將隨行,也好有個照應(yīng)?!?
顧池道:“只是應(yīng)一女子之約?!?
白素哼笑道:“女子便不危險了?亦或者,軍師擔(dān)心末將礙眼,不方便行事?”
顧池:“……”
無奈,只能帶著白素一塊兒去。
不過白素并不顯露人前,只暗中保護。
顧池孤身一人去約定地點,遠遠就看到一道削瘦矮小的身影,盡管對方穿著甲胄,但一瞧身形便知是女子。他心生狐疑,愣是想不起來何時有這么一位故人。哪怕對方轉(zhuǎn)過身,他借著月色看清對方的容貌。
“這位……將軍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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