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高滿堂在礦區(qū)醫(yī)院醒了過來。
這幾天,高滿堂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好像夢中捋了一遍自己的前半生。
醒過來的高滿堂,心如死灰,他多想這一覺沒醒過來。
礦區(qū)領(lǐng)導得知高滿堂醒了,帶來了水果慰問,來了一大堆人,塞滿了整個病房,又是拍照,又是合影啥的,折騰了一大通,高滿堂面無表情地應對。
走完慰問流程后,一個領(lǐng)導讓所有人都先回去,要和高滿堂單獨談談。
領(lǐng)導關(guān)上了門,直接道:“老高啊,你也是礦區(qū)的老人了,高興的事,發(fā)生在誰身上,誰也接受不了?!?
高滿堂點了點頭,不知道說什么。
領(lǐng)導嘆口氣道:“俱樂部里面那個孩子,現(xiàn)在有人照顧,等你出院了,還是得你來,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你要是認下這個孩子,這就是你孫子,要是不認,我們交福利院?!?
高滿堂一時間有些為難。
領(lǐng)導換個口風繼續(xù)道:“老高啊,我問了當時在場的人,那天送孩子的人,不是高興?!?
“是高興,我養(yǎng)了二十多年的兒子,我能不認識嗎?”
“不是高興,高興在送孩子三天前,就凍死在了路邊,我很遺憾。”
高滿堂聽明白了,領(lǐng)導這是來指鹿為馬了,想讓自己出面否認來的人不是高興。
領(lǐng)導左右看了看,低聲道:“這句話是咱倆私下里說的,看著高興長大的人不少,那天來的是誰,你我都知道,孩子有心事,你出院了,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不過,對外怎么說,你要知道,不要弄得人心惶惶?!?
說完,領(lǐng)導又拿出來一個信封,直道:“礦區(qū)給你的慰問金,不少呢,我怕你現(xiàn)在悲傷過度,神志不清,我先幫你保管了,等你穩(wěn)定了,再給你。”
信封一閃而過,高滿堂明白了,這是逼自己承認來的人不是高興,至少對外要這么說。
領(lǐng)導又問:“孩子,你想好了嗎?”
“我養(yǎng)著。”
高滿堂想到兒子高興死了,自己又孤身一人,也沒個伴,直接答應了。
當天,高滿堂回到了俱樂部,俱樂部冷冷清清,熱鬧的交誼舞也沒人跳了。
剛到俱樂部沒多久,領(lǐng)導安排人送來了孩子和奶粉,高滿堂看著咯咯笑的孩子,心中百感交集。
為了讓孩子健康成長,高滿堂給孩子取名高大壯。
次日,無數(shù)人打著看孩子的名義來找高滿堂,說了幾句孩子后,紛紛把話題引向送孩子的人。
高滿堂不知道里面誰是領(lǐng)導派來的,全都統(tǒng)一口徑,說來的人不是高興。
這時,高滿堂才知道,送孩子的事,在礦區(qū)鬧得沸沸揚揚,各種說法都有,傳得神乎其神。
傳得最廣的一種說法是高興的鬼魂把孩子送回來了,這孩子,不是人,是鬼。
高滿堂不在乎這些,他只想把孩子養(yǎng)大。
那一段時間,俱樂部沒啥人來,冷清也不是那么回事,領(lǐng)導為了安撫人心,又是年關(guān)將至,礦上在俱樂部又是開會,又是安排文藝演出,甚至還弄起了相親的活動。
經(jīng)過幾次大規(guī)模人員聚集,俱樂部又回到了往日的常態(tài)。
這時候的高滿堂也是無所畏懼,王桂英的搬走、高興的離世、又多出來一個不知道是誰的孩子,種種事情,讓高滿堂有一顆強大的內(nèi)心。
或者說,那是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狀態(tài),愛他媽咋地,就他媽咋地,不管了。
轉(zhuǎn)眼間,高大壯一歲多了,又是一年的春暖花開。
春天的到來,也給高滿堂帶來了希望。
話說一天,艷陽高照,王桂英主動找到了高滿堂,說要嘮會嗑。
二人鬧僵后,雖然在一個地方工作,但兩個人一句話也沒說過,高滿堂負責開關(guān)門,王桂英負責打掃衛(wèi)生,幾乎沒什么交集。
這次是王桂英第一次主動找高滿堂說話。
王桂英笑臉道:“老高啊,你帶著孩子,挺不容易的吧。”
“還行吧,孩子沒病沒災,挺好的?!?
“要不我回來吧,和你一起帶孩子?!?
高滿堂喜出望外,同時也有一絲擔憂,他知道王桂英身邊的男人不斷,怎么突然想回來了,他試探道:“你現(xiàn)在過得不也挺好的嘛?!?
“哎,浮萍隨波飄蕩,哪有根啊,早晚得有個歸宿,我也想明白了,這么多人對我好,都是圖我的身子,就你是真心對我好。”
高滿堂有些猶豫,他倒不是嫌棄王桂英,而是怕人說三道四,畢竟王桂英在外的名聲不咋地,要不是礦區(qū)睜一眼閉一眼,王桂英都容易因為男女關(guān)系問題進去蹲笆籬子。
要是娶了王桂英,礦區(qū)的人肯定笑話他,說別人吃完飯,他高滿堂來刷鍋了。
要是不娶了,隨著年齡越來越大,一個人養(yǎng)孩子也不好養(yǎng)。
高滿堂猶豫了幾秒,佯裝無所謂的樣子道:“俱樂部房間多,你想搬回來,就搬回來吧,上班也方便。”
“那行,下午你幫我搬家吧?!?
高滿堂幫著王桂英在家屬房搬回了俱樂部,收拾一下后,二人開始哄孩子,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樣子。
孩子咯咯咯地笑,二人也不覺得詭異了,只覺得幸福。
哄完孩子睡覺,高滿堂也是來了興致,王桂英沒有拒絕,親親抱抱,摸摸索索,等到了要天地交融的時候,王桂英死死拉著褲子,說現(xiàn)在不行,自己來例假了。
生理上的原因,高滿堂也不能說啥,這玩意論心不論跡,只要同意,早一天晚一天,都是那么回事。
之后的日子,高滿堂對那件事十分上心,隔一天就問王桂英,身體是否合適。
王桂英每次一邊推脫,一邊哄高滿堂,說再等等,來了紅,不吉利啥的。
轉(zhuǎn)眼間,半個月過去了。
高滿堂察覺出了不對,這都半個月了,好老娘們生孩子都出月子了,王桂英這是怎么回事?
當夜,高滿堂要霸王硬上弓,王桂英知道瞞不住了,主動松開了拉住褲子的手。
高滿堂只看一看,頓覺惡心,哎呀操,這長得都是啥?
蘑菇?
菜花?
這是有病了。
王桂英眼淚汪汪道:“我那玩意壞了,我問了城里醫(yī)生,說去哈爾濱能治好,治好了,我還能伺候你。”
高滿堂罵了一句,不耐煩道:“那你咋不治?”
“需要可多錢了,你放心,要是治好了,還能用,我天天伺候你,給你帶孩子?!?
高滿堂反應過來,這不是刷鍋的問題,是大家伙把鍋用壞了,沒人修,來找自己當冤大頭了。
遇到這樣的選擇,正常人大多都不會接受。
高滿堂不一樣,他身上背負著太多東西。
一是和王桂英生活了好幾年,有事實婚姻,也有感情基礎(chǔ)。
二是以高滿堂這個年齡,自己抽煙喝大酒,身體不咋好,如果想找對象,只能找老伴了,最起碼四十多歲,整不好也是一身病,王桂英三十多,比自己小十好幾歲,老夫少妻,也是倍有面子。
第三點比較實際,現(xiàn)在有個孩子,需要個女人,能一起養(yǎng)孩子,好歹也算是一戶人家。
猶豫再三,高滿堂認真道:“我對你有感情,也可以給你治病,但錢我不能白花,咱倆辦個手續(xù),領(lǐng)個結(jié)婚證。”
王桂英遲疑幾秒,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