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明推開家門,腳步頓在門檻上。
客廳里點著燈,昏黃的燈光下。
一個略顯消瘦的年輕人正和父母聊得熱絡(luò),
周躍民!
他怎么會找到這里?
自已可沒給過他地址,更沒留過聯(lián)系方式。
怪事年年有,今年到我家。
此刻的周躍民,哪里還有半分“715”當(dāng)晚的狼狽與驚惶。
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正繪聲繪色地跟劉父劉母說著什么。
一看就是全天下父母最喜歡的那種別人家的孩子。
“……我當(dāng)時就犟,非要跟我爸媽對著干。他們希望我學(xué)文,將來考個公務(wù)員或者當(dāng)老師,安穩(wěn)。我偏不,一門心思要學(xué)理科,最后報了計算機。”
周躍民手比劃著,有種大男孩的靦腆。
“其實我對計算機也沒多大興趣,就是純粹的逆反心理。結(jié)果高考沒發(fā)揮好,剛過一本線,進了清江大學(xué)?!?
王秀蓮和劉紅兵聽得入神,時不時點點頭。
“所以啊,叔叔阿姨,孩子高考那段時間,家里的氛圍特別重要。千萬別給太大壓力,尤其是我們這種叛逆期的,越管越來勁?!?
劉清明靠在門框上,聽著周躍民現(xiàn)身說法,竟有些恍惚。
前世的周躍民,在715之后,身體落了殘疾,性情也變得乖戾陰沉。
眼前的這個,卻帶著一種經(jīng)歷過事的通透,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咳。”劉清明清了清嗓子。
三人聞聲望過來。
“小明回來了!”王秀蓮先開口。
周躍民立刻站起身,臉上帶著些許局促,又有些許欣喜。
“劉警官。”
劉清明點點頭,換了鞋走進去。
“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我……我找人打聽的?!敝苘S民有些不好意思地?fù)蠐项^。
裝,叫你裝。
人家不打算暴露身份,劉清明也沒想點破。
清江太子想讓人陪著演戲,演唄。
“小周這孩子,特意來感謝你的。”劉紅兵臉上帶著樸實的笑容,“還買了這么多東西。”
墻角堆著些水果和營養(yǎng)品。
“叔叔阿姨太客氣了?!敝苘S民連忙擺手,“應(yīng)該的,那天要不是劉警官仗義出手……”
他話鋒一轉(zhuǎn),看向劉清明,鄭重其事:“那天,謝謝你?!?
“你都叫我劉警官了,警察的職責(zé),要我再說一遍嗎?”劉清明并不想多談:“你看哪個警察收禮?”
“你這孩子,要不是小周告訴我們,那天晚上,你還開了槍?”
王秀蓮的聲音帶著后怕,拉著劉清明的手上下打量,仿佛要確認(rèn)他少沒少零件。
劉紅兵的臉色也變得凝重。
難怪第二天兒子就催著他們回王家峪村,原來是怕他們擔(dān)心。
這孩子,把所有危險都自已扛了。
王秀蓮眼圈有些泛紅。
“爸媽,沒事,都過去了?!眲⑶迕髋呐乃氖直?,語氣輕松,“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他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轉(zhuǎn)向劉紅兵:“爸,我跟你們說的那事,基本談妥了?!?
“明天我約了電信公司的人,還有斯達(dá)康的業(yè)務(wù)代表,談渠道的事情。”
“你們呢,也準(zhǔn)備一下材料,去工商局把營業(yè)執(zhí)照辦了,還有那個什么……喔,對,通訊器材經(jīng)營許可證?!?
劉父劉母被兒子岔開話題,注意力果然轉(zhuǎn)移了。
“開通訊店?”周躍民在一旁聽著,臉上露出驚訝。
在他想來,劉清明這樣的警察,一天到晚忙得要死,怎么會去琢磨開店這種“不務(wù)正業(yè)”的事情。
劉清明瞥了他一眼,沒解釋,只是指了指四周。
家徒四壁,算不上。
但確實簡陋。
老舊的家具,斑駁的墻壁,空氣中似乎還彌漫著一股“鐵證如山”的清貧味道。
“你看到了,下崗的爸,擺攤的媽,上學(xué)的弟弟......還有個一無所有的家?!?
劉清明指指自已。
苦啊。
周躍民秒懂。
他又不是真不食人間煙火。
他沉默片刻,沒有流露出任何鄙夷或者不解,反而點了點頭。
這讓劉清明有些意外。
按理說,這種衙內(nèi),不都應(yīng)該眼高于頂嗎?
“我理解。”周躍民開口,聲音低沉卻堅定。
“715那天晚上,對我觸動很大?!彼D了頓,似乎在組織語,“以前,我總覺得我爸媽管我太嚴(yán),覺得他們的身份給我?guī)砹撕芏嗖槐?,讓我交不到真朋友,做什么事都被人另眼相看?!?
“那天晚上,我才真正意識到,我所厭惡的那些,其實是一種保護?!?
“如果我只是個普通學(xué)生,沒有任何背景,我可能真的會被那些人栽贓陷害,一輩子都?xì)Я恕!?
他的手指微微蜷縮,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充滿恐懼和無助的夜晚。
“所以,我想通了?!敝苘S民抬起頭,眼神里有一種劉清明從未見過的光彩,“既然擁有這些,為什么不好好利用起來,讓自已變得更強,去保護我想保護的人,去做我想做的事?!?
劉清明心中一動。
這小子,是要黑化……哦不,是要覺醒了?
想當(dāng)清江太子?
這可真是……出乎意料。
前世的周躍民,因為那件事,意志消沉,幾乎是林崢仕途上一個隱秘的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