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府大樓,省長辦公室。
大秘徐思遠(yuǎn)將一位略顯焦躁的老年人引了進(jìn)來。
“盧省長,常書記到了?!?
盧東升從辦公桌后起身,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客氣,迎了幾步。
“常勝同志來了,坐。”
來人正是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常勝。
六十多歲的年紀(jì),花白的頭發(fā)被精心染成了黑色,只是眉宇間那股揮之不去的陰霾,破壞了整體的威嚴(yán)。
在清江省,常勝資格老,經(jīng)營多年,根基深厚。
多數(shù)時候,他和盧東升是盟友,早在盧東升進(jìn)省委之前,就結(jié)識了。
徐思遠(yuǎn)為兩人各自奉上茶水,悄然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厚重的辦公室門。
門剛合攏,常勝積攢了一路的火氣便有些按捺不住。
“豈有此理!太不像話了!”他手掌在沙發(fā)扶手上拍了一下,茶杯里的水都晃了出來。
“林城那邊,簡直是亂彈琴!說好的事情,轉(zhuǎn)頭就不認(rèn)賬,搞突然襲擊,他們還有沒有一點規(guī)矩!”
盧東升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動作不疾不徐。
“老常,慢慢講,不要急。出了什么事,讓你發(fā)這么大火?”
常勝重重喘了幾口氣,似乎想平復(fù)一下情緒,但效果不彰。
“還能有什么事!林城公安局,昨天晚上,突擊檢查了臥龍山莊!”
臥龍山莊?
盧東升眉梢?guī)撞豢梢姷貏恿藙印?
這個山莊,他是知道的,何四海名下的產(chǎn)業(yè),一個高檔的銷金窟。
他自已是從來不去的,那種地方,格調(diào)不高,容易授人以柄。
山莊里是個什么情形,就算沒親眼見過,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林城方面突然對臥龍山莊動手,常勝如此失態(tài),看來,是踩到他的痛腳了。
這位政法系統(tǒng)的掌舵人,此刻親自跑到自已這里來大吐苦水,事情怕是不簡單。
盧東升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
“臥龍山莊……不是何四海的產(chǎn)業(yè)嗎?林城公安局例行檢查,按規(guī)矩辦事,你著什么急?”
常勝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閃。
“犬子……常紹春,不是在林城那邊工作嘛。年輕人,貪玩,偶爾……偶爾會和朋友去那里坐坐,放松一下。”
盧東升心中冷笑一聲。
說得輕巧,“偶爾去坐坐”。
“要是這樣,你緊張什么?我不信,林城方面還能無緣無故冤枉一個省委常委的公子?”
常勝的臉色更難看了,像是吞了蒼蠅一般。
“那也禁不住他們捕風(fēng)捉影,羅織罪名!他們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幾分色厲內(nèi)荏。
“我早就跟林城那邊打過招呼,明確要求他們,有什么行動,必須向上級部門報備,重大事項要請示!可他們呢?推三阻四,說什么接到群眾舉報,臥龍山莊有人從事不法活動,他們只是例行檢查!”
常勝越說越激動。
“還說什么,已經(jīng)向林城市政府作了匯報,市政府批示,要對群眾的舉報負(fù)責(zé),不能推諉塞責(zé)!簡直是笑話!”
盧東升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關(guān)鍵信息:林城市政府出面了。
高焱?
這件事,難道是林崢在背后主導(dǎo)?
盧東升摩唆著茶杯,心神電轉(zhuǎn)。
按理說,不太可能。
他和林崢之間,前段時間因為林城那幾個案子,已經(jīng)達(dá)成了妥協(xié)。
林崢初來乍到,根基未穩(wěn),這個時候撕破臉皮,對他自已并無益處。
何況,官場上最忌就是出爾反爾、趕盡殺絕。
更何況,兩人在京城的關(guān)系,也不允許他們那么做。
林城的幾個案子已經(jīng)審結(jié),該抓的抓,該判的判,林城,也基本上交給了林崢。
他現(xiàn)在突然拿臥龍山莊開刀,是想干什么?敲山震虎?還是另有所圖?
常勝還在那里喋喋不休地抱怨,指責(zé)林城方面目無組織紀(jì)律,肆意妄為。
盧東升聽得有些不耐煩,輕輕擺了擺手,打斷了他。
“老常,你直接說,究竟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林城方面手里?”
常勝被他這么一問,氣焰頓時矮了半截,眼神游移不定。
他猶豫了片刻,才吞吞吐吐地開了口:“臥龍山莊……省城這邊,有幾個……嗯,幾個部門的同志,在里面占了點干股?!?
盧東升心中了然。所謂的“占了點干股”,不過是何四海變相輸送利益的一種手段罷了。
這種事情,在圈子里并不少見。
“我們家……也參了一點?!背傺a(bǔ)充了一句,聲音低了不少。
盧東升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
“就這些?如果只是違規(guī)參股,退出來,把問題向組織講清楚,問題不大。林崢就算想借此掀起什么反腐風(fēng)暴,這點證據(jù),分量也不夠?!?
常勝的額頭上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他掏出手帕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