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顧婉君緩緩站起身來,月白色騎裝的下擺還沾著方才護駕時濺上的泥點。
幾息后,她將脊背挺得筆直,眼底的惶恐也早已被冷冽取代。抬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發(fā),顧婉君指尖拂過發(fā)間木簪,那還是寧毅當年親手雕的?!凹纫阉浩颇樒ぃ伪卦傺葸@出戲?”她聲音不高,卻穿透了林間的寂靜,“刺客靴底的云紋,是皇城司內(nèi)衛(wèi)的記號吧。
那人口中喊著“武成王府”,卻在死前吞毒自盡,連句像樣的供詞都留不下。似這般拙劣的伎倆,陛下不覺得臊嗎??”
隆圣帝把玩著手中的斷箭,聞也只是挑了挑眉?!澳愕故潜葘幰銜f話。只可惜,舌頭再利,也改不了謀逆的罪名?!?
“謀逆?”顧婉君忽然笑了,笑聲中還帶著幾分蒼涼?!案覇柣实?,我武成王府世代經(jīng)略賀州,可有悖逆之舉?
當初晉王作亂,是誰率部勤王護駕?慶帝臨危,又是誰死守長寧關,以保社稷江山?
燕城告急,是我夫君星夜馳援,才保北境不失。張康叛亂,先公年過七旬依舊披甲上陣,身中七箭而不退。
如今我夫君在定平關外對抗元狗,麾下將士每日都在流血。你就是這般對待忠良嗎?”
“功是功,過是過。功過,不可抵!”隆圣帝收起斷箭,玄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皩幰阍谫R州私鑄兵器、暗養(yǎng)私兵,與各地王侯暗通款曲,朕沒有冤枉他吧?
爾等將賀州打造成鐵桶一般,到底是在防著元狗,還是在防著朕呢?”
“防的是猜忌!”顧婉君往前一步,目光死死盯住對方?!氨菹碌腔@些年,削了禹王的爵,收了趙王的權,誅了齊王的滿門,連帶著鎮(zhèn)南王府也被你拆分得七零八落。
紀凌,一直以來是你在暗中扶持歐陽正奇的長子吧?當真其心可誅!
放眼如今的大周,你之所以夜不能寐,怕的不是藩王謀逆,而是想替太子掃清障礙吧?!?
“歐陽正奇只求偏安一隅,朕雖使了些手段,卻不會除掉他?!闭f罷,隆圣帝緩緩擦拭起手中的刀鞒?!半奕粼?,你們興許安分守己。倘若朕不在,你們就會擁兵自重,以至于尾大不掉。
朕不是先帝,不會留個爛攤子給后輩。所以朕成不了仁君,也不想成仁君?!?
“齷齪的手段?!甭犅劥?,顧婉君的聲音陡然拔高?!坝闷迌鹤髻|,用刺客栽贓,逼寧毅交出兵權,然后像處置趙王那般圈禁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