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與李正我換上了粗布衣裳,肩上搭著一個舊布包袱,看上去與往來的行腳商別無二致。
莫約一個時辰后,二人來到城西。當(dāng)他們剛走到流民棚附近,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住。
抬眼望去,只見密密麻麻的流民擠在破舊的棚屋之間。他們大多衣衫襤褸,有的甚至連條完整的褲衩都沒有,只能用破布勉強裹住下半個身子。
秋日的寒風(fēng)一吹,年紀(jì)較大者忍不住縮緊脖子,一群孩童則凍得哇哇大哭,卻是連半件能御寒的棉衣都沒有。
四周隨處可見餓死的流民尸體,或是被破席草草裹住,或是直接暴露在爛泥地上,引來成批的烏鴉啄食。
偶爾有流民找到些許出霉的草根,便大口大口塞進(jìn)口中咀嚼。即便臉上滿是痛苦,卻又帶著一絲求生的渴望。他們從未想過是否會病死,若不啃草根食樹皮,病沒來,人就得先餓死在城郊。
徐平和李正我穿行而過,路遇一名懷抱著嬰兒的婦人,嘴唇早已干裂起皮。
她輕輕拍打著懷中的孩童,那嬰孩小臉蠟黃枯瘦,氣息也已微弱到極致,顯然已是許久未曾進(jìn)食。
婦人看著徐平和李正我走過,眼中雖噙著淚,卻是不敢哭出聲。在她看來,或許一開口迎接自己的便是一番惡嫌和毒打。
“這陳州的流民,竟已多到這般地步……”李正我低聲感嘆,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忍。他雖久領(lǐng)后勤,見慣了生死,卻也沒料到陳州陷落之后竟是這般饑寒交迫之景。
“……”徐平并沒有說話,只是眉頭緊鎖。
眼前的場景遠(yuǎn)不只是陳州,落入南安的甘州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大梁戰(zhàn)亂不止,百姓流離失所已是常事。元武屯兵虎威兩年,這里面損耗的糧草數(shù)之不盡。
若說拮據(jù),不假。但這些糧草只需分出十分之一,甚至二十分之一,也可暫緩幾分。既已拿下陳州,那便算元武的疆域。盛安這個州府尚且如此,更遑論其他郡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