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屬京已入冬,寒風(fēng)蕭瑟。
陸府門外,內(nèi)侍監(jiān)尖細(xì)的嗓音劃破清晨:“陛下口諭,賜三品淑人陸氏,紫金活血丹兩瓶,冰蠶雪緞十匹,赤金累絲鳳簪一支……”
賞賜的隊伍魚貫而入,街角巷尾早已聚了不少竊竊私語的百姓。
王嬤嬤躬身謝恩,心中百感交集。
想當(dāng)年在宮中當(dāng)差,她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老奴,莫說這般恩賞,便是體面些的主子眼前也難得露臉。
如今跟了陸娘子,往日宮中那些眼高于頂?shù)呐f相識,如今見了她,哪個不客客氣氣的?
這般體面,都是托了娘子的福。
這已是官家連續(xù)第三日的賞賜。
屬京無人不曉,如今的陸娘子不僅是御封的三品淑人,更得了官家青眼。
那些曾輕視過她的貴人,如今個個心情復(fù)雜,有的懊悔,有的驚疑,更多的則是暗自心驚……
房內(nèi),炭火盆燒得暖融,卻驅(qū)不散一室清冷。
“娘子,安娘子和芙君娘子來了,您……還是不見嗎?”
冬柔第三次輕聲叩門。
屋內(nèi)依舊沒有回應(yīng),只有一道消瘦的影子被窗欞切割,孤零零投在屏風(fēng)上。
案幾上,早晨送來的清粥小菜早已涼透,紋絲未動。
安玲瓏在門外靜立片刻,最終輕嘆一聲,將新帶來的安神香塞進(jìn)冬柔手里,悄聲離去。
她去陪了會兒阿傻。
阿傻每日來都會爬在阿寶的小墳冢旁邊。
譫芙君沒再多,轉(zhuǎn)身去院中尋陸伯宏。
他正獨自站在枯敗的藤架下,眉頭緊鎖,望著陸昭若緊閉的房門出神,連指尖被寒氣浸得冰涼也未察覺。
譫芙君悄步走近,見他這般模樣,心中了然。
她未多,只是悄然將一方還帶著自己體溫的暖手爐塞進(jìn)他冰涼的手中。
指尖傳來的暖意讓陸伯宏驀然回神,他勉強(qiáng)扯出一絲笑意,卻掩不住滿眼的憂慮與疲憊:“芙君娘子,你來了?!?
“嗯,”她輕聲應(yīng)道,與他并肩望向那扇門,沉默片刻,方轉(zhuǎn)開話頭,語氣里帶著欣喜:“還未及恭喜陸郎君,禮部省試高中魁首?!?
陸伯宏聞,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暖爐,復(fù)又望向譫芙君:“功名雖好,然眼下……我只盼著小妹能渡過此劫?!?
“會的?!?
譫芙君回道。
兩人便不再多,只是靜靜地并肩立于蕭瑟院中。
蕭府,靜室,藥氣氤氳。
顧羨裹在厚重的墨狐大氅里,身形依舊顯得空蕩。
他歪靠在榻邊的椅中,面色是一種失血的蠟黃,兩頰卻洇著兩團(tuán)病態(tài)的潮紅。
他費力地抬起手,用一方雪白帕子死死捂住嘴,肩背劇烈地抽搐著,發(fā)出一連串干涸的嗆咳聲,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震碎嘔出。
良久,他緩過氣,帕子移開時,上面赫然沾著幾縷暗紅的血絲……
他每日都來,強(qiáng)撐著這具殘軀,在榻前一坐便是大半日,直到暮色將窗紙染成昏黃,才讓二忠半扶半抱著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