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玄鐵門再次開啟。
走出來的,不再是那個氣息內(nèi)斂,帶著幾分書卷氣的神兵閣客卿長老。
而是一個滿臉橫肉,左邊眉骨到鼻梁上掛著一道猙獰刀疤的男人。
他穿著一身磨損嚴(yán)重的破舊皮甲,上面還沾著干涸的、不知是人還是妖獸的暗紅色血跡,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為了幾塊靈石就能把命豁出去的兇悍與麻木。
他就是阿辰。
一個最不起眼,也最常見的,掙扎在修仙界底層的亡命徒。
包三金的嘴巴張成了圓形,幾乎能塞進(jìn)去一個雞蛋。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看了一眼,如果不是那身形輪廓還有幾分熟悉,他絕對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兇神惡煞的散修,就是不久前還清秀俊逸的辰兄。
鐵長老魁梧的身軀微微一震,那張古板嚴(yán)肅的臉上,也露出難以喻的復(fù)雜神色。
是贊賞,也是擔(dān)憂。
但他什么也沒說。
他清楚,這是唯一的辦法,也是最危險的辦法。
李辰安,或者說現(xiàn)在的阿辰,對著鐵長老和包三金,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
這個動作,與他此刻兇悍的外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隨后,他沒有半句廢話,轉(zhuǎn)身便朝著走廊深處大步走去,每一步都沉重而有力,像一頭即將踏入狩獵場的野獸。
看著那個粗獷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鐵長老才吐出一口長氣。
他回過身,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嚴(yán)肅口吻對還處在震驚中的包三金下令。
“去,動用閣里所有的渠道,在黑市上放出消息?!?
“就說神兵閣,要以市價五倍的價格,無限量收購‘幽冥晶’,有多少要多少!”
包三金一個激靈,瞬間回過神來,他立刻領(lǐng)會了這道命令的深意。
這是要用一個無法拒絕的誘餌,把青云宗的注意力,甚至是所有藏在暗處的眼睛,都牢牢吸引到神兵閣的陽謀上來!
“明白!”包三金重重點頭,轉(zhuǎn)身就跑,連滾帶爬,充滿了執(zhí)行任務(wù)的亢奮。
鐵長老獨自站在空曠的走廊里,那魁梧的身軀,在這一刻卻顯得有幾分孤寂。
他背負(fù)著雙手,望向李辰安離去的方向,低聲自語。
“小子,你可千萬要活著回來。”
……
云梯城南區(qū)的黑市,一如既往的混亂、嘈雜、充滿了生猛的活力。
這里是律法的真空地帶,是亡命徒與投機者的天堂。
阿辰穿行在擁擠的人群中,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兇悍氣息,讓他很自然地避開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他沒有急著去打聽礦工的消息,而是徑直走到一個販賣二手礦鎬、皮甲的攤位前。
攤主是個獨眼龍,煉氣后期的修為,正懶洋洋地躺在椅子上。
“老板,這把鎬子怎么賣?”阿辰的聲音粗啞,帶著刻意模仿的沙礫感。
獨眼龍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當(dāng)感知到阿辰身上那一閃而逝,卻又無比凝實的筑基初期氣息時,他懶散的態(tài)度頓時收斂了幾分。
一個筑基期的修士,竟然還親自來買這種破爛玩意兒,要么是窮瘋了,要么就是個樣子貨。
“五十塊下品靈石,不二價。”獨眼龍坐直了身體。
“三十!”阿辰把那把滿是豁口的礦鎬扔回攤位上,“就這破銅爛鐵,給你三十都算看得起你?!?
“愛買不買!”
“不買拉倒!”
兩人一番粗野的討價還價,最終,阿辰以三十五塊下品靈石的價格,買下了一套包括礦鎬、鐵鍬在內(nèi)的劣質(zhì)開礦工具,還順手拿了一雙散發(fā)著異味的皮手套。
他把東西扛在肩上,故意做出一副肉痛又不甘的模樣,嘴里罵罵咧咧地走向旁邊一個露天的酒肆。
他要了一壺最劣質(zhì)的烈酒,一屁股坐下,對著鄰桌一個同樣在喝悶酒的壯漢問道:“哥們,聽說城里有地方招礦工,酬勞開得挺高,知道在哪不?”
他一邊問,一邊故意把“酬勞挺高”四個字咬得很重,滿臉都寫著貪婪和急切。
那壯漢斜了他一眼,灌了口酒:“怎么?想去賣命?”
“有靈石賺,賣命算個屁!”阿辰重重一拍桌子,“老子在黑風(fēng)山跟妖獸拼了三個月,差點把命搭進(jìn)去,就賺了那么百十塊靈石,還不夠塞牙縫的!聽說青云宗那幫闊佬開三倍酬勞,這趟不去不是傻子嗎!”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周圍幾桌的人都能聽見。
一時間,好幾道隱晦的視線都落在了他身上。
那壯漢嗤笑一聲:“看來你也是個窮瘋了的。地方我倒是知道,就在城西亂葬崗旁邊那個廢棄的義莊里。不過我勸你一句,青云宗的靈石,可不好拿。”
“謝了!”
阿辰扔下幾塊碎靈石,扛起自己的破爛工具,頭也不回地朝著城西走去。
他能感覺到,身后至少有兩道不懷好意的視線,一直跟著他走出了黑市的范圍,才緩緩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