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月，亦無星。

只有野風(fēng)呼嘯，刮的人臉生疼。

李十五用幾張竹席，簡單支起了個篷子，用來擋風(fēng)。

篷中燃著火，架著口鐵鍋，煮了鍋猴子湯，整只下鍋的，已是煮到骨肉分離，只是那類似嬰孩的頭骨和爪，莫名瘆人的慌。

篷外不遠(yuǎn)，猴七殘軀孤零零躺在地上，無人問津。

“師傅，其實(shí)我一直想問問，這種仙觀的傳聞，您究竟哪兒得知的，是真是假？”，李十五用白饃蘸著肉湯，似隨口問了一句。

而坐中間的乾元子，柴刀再次出現(xiàn)手中，一對大小眼滿是陰翳。

“十五，你是覬覦為師成仙機(jī)緣？”

一旁的高大憨厚道士，見狀忙開口道“師……師傅，師兄弟們只剩四個了，再死一個，都不夠人手給您抬轎了?！?

乾元子想了想，立馬笑道“關(guān)三徒兒，還是你會替為師著想，鍋里猴頭你吃?！?

李十五則一副委屈模樣，道“師傅，您怎能這樣想徒兒呢？”

“我只是想著，咱們已經(jīng)尋那道觀十年，一路歷經(jīng)磨難，可連個影兒都沒見著?！?

“這不，替師傅您著急嘛。”

乾元子斜眼看著“真的？”

李十五見此，立馬換上一副討好神色“嘿嘿，徒兒沒出息，就想著師傅成了仙?！?

“咱們幾個當(dāng)徒弟的，也能沾沾光，跟著雞犬升天不是?！?

“好！”，乾元子重重拍著大腿，放聲大笑，“咱們師徒一起成仙?！?

“老子偏不信了，你夢里那玉帝老兒，凌霄寶殿他坐得，我乾元子就坐不得？”

他呸了一句，神色篤定莫名。

“徒兒們，且放心?！?

“種仙觀，咱們一定能尋得的?！?

火堆噼里啪啦燃著，時不時竄起紅色火星子，也在這荒野寒夜中，帶來些許暖意。

乾元子盯著火堆，模樣漸漸出神“徒兒們，我對你們不好嗎？”

“辛苦把你們養(yǎng)大，教認(rèn)字，還帶著翻山越嶺，尋這仙緣。”

“可你們，為什么總想著逃呢？”

他嘆了口氣，從鍋中撈出個猴爪到李十五碗里：“三十個徒兒啊，走到現(xiàn)在，竟只剩你們四個了?！?

李十五低頭不。

他們?nèi)畮熜值埽际请S便安了個姓，再以數(shù)字為名。

其中絕大多數(shù)，是死在乾元子喜怒無常，可也有些，是因?yàn)椴豢叭淌苷勰?，想逃出去才被殺的?

乾元子繼續(xù)嘆道：“十五啊，其實(shí)眾多弟子中，為師最看重你和史二八?！?

“甚至，我曾單獨(dú)將種仙觀講給二八徒兒聽?！?

“可惜，可惜了?！?

聽這話，李十五眼珠子一轉(zhuǎn)，罵道：“呸，那狗東西離開師傅，不知死哪犄角旮旯里了?！?

而史二八，是他們中唯一成功逃出去的，于兩月前逃離。

乾元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在李十五，關(guān)三，花二零身上一一流轉(zhuǎn)而過。

最后落在那個一直不吭聲，蜷縮著身子的小道士身上。

“趙四徒兒，你說說，為師對你好不好？”

“記得一年前吧，咱們路遇一鄉(xiāng)下糙漢牽著匹老馬，馬上坐著的，是他剛過門的媳婦，一身嶄新花紅襖兒，喜慶的緊?！?

“兩人啊，這是新婚后回門?！?

乾元子咧嘴笑著，“那一天啊，你癡癡盯著那媳婦胸脯，說胸大的姑娘，脾氣一定不錯?！?

“待到日后，自個兒也得找這樣子的?！?

講到這里，乾元子樂得嘿嘿直笑“咱當(dāng)師傅的，哪能讓自己徒兒受這般委屈？”

“你喜歡那媳婦，師傅幫忙搶啊?！?

“咔嚓，一刀就給那漢子宰了，再將那媳婦拉下馬，讓你們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當(dāng)場洞房。”

“趙四，師傅對你如何？”

名為趙四的年輕道士，渾身一個激靈，驚慌抬起頭來。

“好，師傅對徒兒最好了。”

只是他聲調(diào)尖細(xì)，像變味兒了的童音，更準(zhǔn)確來說，像個太監(jiān)。

乾元子嘆了口氣，“哎?！?

“為師是怕你沉迷女色，荒唐了成仙的正事。”

“所以才在之后，給你褲襠里玩意騸了”

李十五默默聽著，看著趙四那扭捏模樣，不自覺心中同悲。

實(shí)在是跟隨乾元子身邊，豈是折磨一詞能夠形容的。

他連夜里睡覺，都不敢睡瓷實(shí)了，就怕對方喜怒無常下，順手給一刀砍了。

夜漫長。

一鍋猴肉，漸漸只剩下骨頭渣子。

就連著湯底兒，都被關(guān)三給咕噥個干凈。

花二零起身，走向不遠(yuǎn)處一個小篷子，臨近時，將渾身衣物脫了個光。

誠如猴七說的，他每個夜里，都得給乾元子暖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