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絕對是阮青竹生命中的分水嶺。
在那之前,他是一個有志于保家衛(wèi)國的優(yōu)秀軍人,哪怕成為了特工,會被要求執(zhí)行一些看上去并不怎么合法也不怎么光明正大的任務,比如暗殺之類的,他也義無反顧,因為他認為那是在為國家做貢獻。
平時在日常訓練里,有同伴因為身體受不了而不幸死去,他也覺得那是想要挑戰(zhàn)更強大的自己,想要挑戰(zhàn)更強大的軍人個體而付出的代價,那些人雖然死了,但他們依舊為越南共和國做出了貢獻。不能說死得其所,但也絕對是為國捐軀。
可是那一次,阮青竹的觀念徹底被改觀了,他只覺得惡心,覺得不甘,因為他終于認知到,在教官的眼里,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員的眼里,他們這些人跟一只雞一頭豬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當你挺過了所有訓練,活下來了,在執(zhí)行任務的過程中立了功,幫他們完成了很多或許高尚或許卑劣的任務,你或許就是一個有價值的人。
但如果你經(jīng)不住訓練的殘酷,或者在執(zhí)行任務的過程中失手被俘被殺,那你就豬狗不如。當然,他們事后會假惺惺的表示你是為國捐軀,但這里邊大多數(shù)人,終其一生其實根本都不是在為那個國家服務,而只是為了一小部分官員服務。
尤其像是這種在阮青竹看來簡直違背人性的突擊訓練,只要是人總有軟肋,即便是那些人經(jīng)不住拷問交出了口供,但畢竟不是你死我活的敵我斗爭,這只能說明他并不適合這項工作,把人放了遣散回去也就得了,為什么要殺死他們呢?
而且,他們五個人明明已經(jīng)過關(guān)了,卻還要被吊在水塘上,要不是五個人素質(zhì)過硬,并且彼此照應,恐怕也還是死路一條。至少,阮青竹另一側(cè)的那個女孩子,要不是阮青竹數(shù)次幫助她,她一定會死在那個水塘里。
更讓阮青竹感到寒心的,是他們從吊繩上逃脫之后,由于根本不清楚自己面對的并不是敵人,而是其他部門的伙伴,哪怕他們在這場訓練當中對阮青竹等人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欺凌,可那也是他們的任務使然,無論如何,阮青竹都不認為他們該死。
可由于阮青竹等人把他們當成了敵人,為了逃脫,為了奪取武器,無情的殺死了他們,并且在奪槍之后還跟其他人發(fā)生了槍戰(zhàn),雖然沒再死人,但阮青竹非常清楚自己肯定打中了至少兩人。這意味著,有兩名其他部門的軍人被自己的子彈擊中了。這叫什么事?對方為什么不喊停?他們是不是接到的任務是竭盡一切都要阻止阮青竹等人逃出去?哪怕為此要殺了他們,那些人也在所不惜?
從那之后,阮青竹對于越南軍隊,再也沒有任何的效忠之心,而當他在水塘上方救下來的那個女孩子,最終也死于一場訓練之后,阮青竹徹底爆發(fā)了。因為,那次一同出任務的另一個女孩子,在得知自己的同伴死了之后,竟然喃喃的說:“或許,死了也好吧?!?
阮青竹問她為什么這么說,女孩告訴阮青竹,比起他們這幫男特工,女特工還有另外一項訓練,那就是跟男人交配,勾引男人,無所不用其極的利用自己的身體。
女孩說,她來到這個組織之后,最初是跟軍官睡,后來跟教官睡,再往后甚至被派出去執(zhí)行所謂的色誘任務。但時間長了,她們發(fā)現(xiàn),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色誘的任務,那些最終在她們體內(nèi)射出精子的人,根本就是一些官員,一些富商,他們這些女特工,除了是政府的特工之外,其實也充當著高級妓女的角色。
這個消息,讓阮青竹對越南軍隊徹底絕望了,他利用一次野外訓練,殺光了所有的對手,潛逃了出去。
當時跟他同組的特工,在聽完阮青竹講述的真相之后,也徹底絕望,所有人都跟隨阮青竹一同離開。但在那之后,他們遭到了越南軍方的追殺,他們不得已,加入到一個叫做越新組織的反政府武裝中去。他們獲得了槍械、彈藥乃至一部分經(jīng)濟上的支持,成為了一支活躍在越南北部的游擊隊,專門與越南政府軍進行對抗,試圖推翻越南政府。
在十多年的時間里,阮青竹身邊的游擊隊員,換了一茬又一茬,當初跟他一同叛離那個特工組織的其他人,有兩個人徹底放棄了這樣的生活,賺了一筆錢之后離開了越南,如今不知所蹤。而剩下的,全都死在了大大小小的戰(zhàn)役當中,唯獨阮青竹,竟然漸漸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如今的阮青竹,早已背離了他當初叛離那個特工組織時候的理想,他不再是那個想要對抗不公的青年,他甚至開始變得跟那些人一樣,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生命,眼中只有利益和金錢。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之下,他與一支政府軍對抗上了,對方派出了談判專員,一向不接受談判的阮青竹,竟然同意了那次的談判。
正是那次談判,再度改變了阮青竹的人生。
他在這十多年的反政府生涯當中,早已不再是最初的那個想法,甚至于,他在羽翼漸豐之后,與政府軍交火也只是為了錢。為此,他甚至接受過美國人的援助,美國人要求他不斷的打擊越南政府軍,而美國人會為他提供槍支彈藥以及經(jīng)費。
是以,當那個談判專員表示,他們正在做一項實驗,想把越北一些山區(qū)變成種植罌粟的地區(qū),阮青竹毫不猶豫的同意了。
他放棄了美國人的援助,更加從此不再和政府軍對抗,而是專心經(jīng)營在嫩司鄉(xiāng)的這些罌粟田,手下那些人的規(guī)模也逐漸固化下來,而不像前十幾年的時候那樣,隔三差五的死人,也隔三差五的補充新鮮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