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龐雨站在蘇州巡撫官署的照壁前,小心翼翼的將拜帖遞給一名標(biāo)兵。
應(yīng)天巡撫駐地蘇州,是管轄江南十府的最高官員,官署與一般衙門相比,便多了許多威嚴(yán)。
官署左右各有一座石制牌坊,大門上方中間用黃布書寫“軍門”兩個大字,大門兩邊有轅門,門前則是照壁,照壁之前擺放著黑色的鹿角,一些軍馬拴在鹿柴上。
門前值守的不再是幫閑衙役,而是手執(zhí)官制兵器的標(biāo)兵,照壁之前根本沒有人敢圍聚。
龐雨老老實實的在門前投貼,巡撫衙門的主要業(yè)務(wù)不是處理民間事務(wù),所以門禁森嚴(yán),不像縣府衙門那樣想進就進。
龐雨沒有地方開具的公文,只能在門外求見。
他直接求見的張國維,那門前標(biāo)兵讓他等候,一等就等了一上午。
既沒說見,也沒說不見。
到了午后還是沒人出來,那門前標(biāo)兵都換了一撥,龐雨依然沒能進入衙門。
“二哥要不要先去吃些飯菜再來?!?
龐雨搖搖頭道,“萬一走的時候張國維讓我進去,就失去機會了,你們先去吃,給我?guī)└杉Z便可?!?
何仙崖答應(yīng)之后,轉(zhuǎn)身去跟郭奉友說了一聲,讓郭奉友帶徐愣子吃飯。
郭奉友卻不理他,仍站在原地不動。
何仙崖不滿的瞪著他,郭奉友仍是紋絲不動。
龐雨見狀道,“郭奉友你知道何隊長馬上要任快班班頭,你這個快班的幫閑,還敢不聽何隊長的話?!?
“小人這趟是來護衛(wèi)龐班頭,聽龐班頭的話?!?
郭奉友恭敬的回了一句,一點不在意何仙崖的感受。
龐雨笑笑道,“那本班頭安排你去吃飯,這里是應(yīng)天巡撫的軍門,到處都是衛(wèi)兵,沒有任何危險。
你吃完給我?guī)!?
郭奉友這才轉(zhuǎn)身走了,何仙崖看了他背影片刻,倒沒流露出任何不快。
他沉默片刻之后嘆口氣道,“咱們小地方來的人,官場上無人扶持,辦事確實難,看樣子張國維恐怕不會見二哥,想讓二哥知難而退?!?
龐雨笑笑道,“他若是不見,那拜帖早就扔出來了。
只要他沒說不見,咱們就得等著。
辦事難咱們得習(xí)慣,有求于人的時候,難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
何仙崖點點頭,“原想一個武職,都是不受待見的,張國維應(yīng)該是隨手便給了,誰知還是如此不易?!?
“我求的不只是武職,我求的是安慶守備。”
龐雨壓低聲音道,“這一步由民到官,本就不易?!?
“要不找馬先生舉薦,也好過如今這般?!?
“咱們不可直接找馬先生,他是個幕友,出面舉薦便有徇私的嫌疑。
等到張國維主動問他的時候,馬先生說的話才管用?!?
何仙崖又嘆一口氣,老老實實陪龐雨等在軍門之外。
幾人一直站到官署關(guān)門,也沒有人出來領(lǐng)他們進去,龐雨幾人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拖著僵硬的腿返回客棧。
第二日一早,龐雨又來到門前,恭敬的奉上一份拜帖,然后繼續(xù)等待。
……“桐城那班頭龐雨來了蘇州,投了拜帖想面見本官。
他手無堪文,又無人舉薦,本官沒見他。
他已一連來了兩日,馬先生見過此人,當(dāng)有所了解,你覺得他來蘇州一心求見,是所為何來?”
巡撫衙門后堂中,張國維沒有穿官服,而是一件玄色的長袍,頭上簡單的扎了一個文士巾,在書桌后一邊說一邊繼續(xù)持筆書寫。
頭發(fā)花白的馬先生站在桌前,他恭敬的道,“老夫在桐城時,確實單獨見過他兩次,一次是民變之時,第二次便是流寇過后,主要是詢問戰(zhàn)守經(jīng)過。
之間曾聽他多次及,衙役當(dāng)?shù)桨囝^就到頭了,不像致仕的鄉(xiāng)官,也比不得那些士子,無甚趣味云云。
此次千里來蘇州,老夫覺得,少年人想奔個前途。”
張國維抬頭看了一眼馬先生,口中嗯了一聲,又低頭繼續(xù)寫自己的字,“但桐城、安慶也有前途,何必千里之外求見本官?!?
“大人是軍門,他恐怕是想入武職?!?
張國維絲毫不驚訝,連頭都沒抬便隨口問道,“馬先生覺得,他為何要入武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