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當叮當”官道上回蕩著馬車的搖鈴聲,太陽已經(jīng)偏西,但還是有些曬人,馬夫瞇著眼睛,懶洋洋的坐在駕車位上,吧唧吧唧的吸了一口旱煙,看著前面兩個走路的背影搖搖頭。
原本接著生意的時候,車夫都是走路趕架的,這樣能讓牲口輕松點,可這公子付錢雇車,卻只留一個人在車上,其他兩人大部分時間都在走路,車夫才能坐在車上,算是比較輕松的一趟生意。
那個公子模樣的人腰上掛著腰刀,又背了一個背囊,里面沉甸甸的,不知道是什么貴重東西,但如果是貴重,放車上應該更安全更輕松才對,為何要走路。
尤其奇怪的是,兩人還各自扛了一根長竹竿。
這種毛竹在江北地方多的是,安慶特別多,根本不缺這種竹子,甚至可能這毛竹就是安慶順流運來的。
車夫百思不得其解,兩個人把這種絲毫不稀奇的毛竹從和州運到安慶做什么用。
“竹子里面有稀奇?!?
車夫把煙桿在車架上敲了兩下,抖落了一團火星,“不放車上,看你們扛得了多久。”
前面的龐雨確實有些扛不住了,雖然還是農(nóng)歷的四月,但和州在大江邊,空氣濕度比較大,龐雨身上汗如雨下。
回程的路上沒有其他水路可走了,大江上逆流而上太過緩慢,龐雨沒有大宗的貨物,便選擇了陸路。
南京往安慶的陸路,是從江寧鎮(zhèn)、采石驛過江,然后沿著和州、含山、巢縣、廬州府、舒城、桐城這條官道回去。
龐雨行李不多,打算不完全按照官道走,在巢縣就可以拐往無為州,免去往廬州府繞行一圈。
因為給張國維胡亂許諾,龐雨被迫專程在江浦上岸,查看了一下這個孤懸江北的縣城,江浦城外倒是繁華不減南京,但城池小得出乎意料,城墻也不夠高。
龐雨很懷疑流寇真的攻城的話,江浦到底能抵抗多久。
畢竟廬江、巢縣的都是有城墻的,都沒撐過三天。
連城高池深的廬州府都差點被攻克,這么一個小小江浦如果要守衛(wèi),必須要有正規(guī)軍才行。
好在江浦城墻上有加固的痕跡,還有一些民夫在勞作,門口有士兵和衙役值守,顯示江浦是有所預備的,這讓龐雨稍稍心安。
張國維并未跟他透露南京的防御部署,龐雨不知道會有多少軍隊防江,也不知道有多少軍隊可用于機動作戰(zhàn)。
龐雨認為在這一點上張國維不太稱職,他至少應該給自己介紹一下轄區(qū)總體兵力部署和預案。
或許是出于文官的優(yōu)越感,張國維保持了高深莫測的形象,但讓龐雨這個屬下對整體防守戰(zhàn)略也一頭霧水。
從江浦出來之后,三人租了一輛馬車拉行李,第二日龐雨便開始負重行走,要趕路投店的時候才坐在車上。
今日已經(jīng)走到了和州,跟第一天相比,龐雨的體力有些下降,但今日路程已經(jīng)達到了五十里。
龐雨停下摸出一個葫蘆,往口中灌了一些水,跟著的郭奉友看著狀態(tài)還好些。
這郭奉友春節(jié)時還受了傷,雖然不是要害,但當時也失了不少的血。
只隔了三個月就行遠足,龐雨當日在云際寺被傷了肩膀,都養(yǎng)了四個月才好,顯然郭奉友的恢復能力更強,這種身體素質(zhì)讓龐雨頗有些羨慕。
龐雨沒有讓他負重,但郭奉友堅持拿了一根長竹竿,他方才喝過水,此時把竹竿撐在地上,摸出一塊干糧吃起來。
郭奉友看著龐雨問道,“大人你為何要帶這些東西?
照如此走法,和州到桐城還有三百多里地,至少還有七八日才能到,別把大人累著?!?
龐雨摸出一塊沙壅塞在嘴里,嚼了幾口之后含糊的道,“比坐船快,反正也只能坐馬車,我便試試負重行軍的速度?!?
“這竹竿是當作長槍否?”
龐雨點點頭,“便是長槍,兵書上都是長槍為首,槍是一定要用到的。”
“還是小人背那包東西吧,就算以后大人帶兵了,也不會自己背一堆東西行軍的?!?
“我是要體會士兵的感覺,這次正好是個機會,測試一下步兵持續(xù)行軍能力,才能設定以后的標準,裝備和負重都要根據(jù)標準設定,若是你幫我背,便試不到難度了,有些事情必須自己去做才能設身處地?!?
他說著反手拍拍身后的背囊,“這包里面的磚有三十斤,有點硌背,晚上到投店的地方,你找?guī)讐K布把貼背的地方加厚一些?!?
郭奉友忙道,“小人記下了?!?
龐雨揉揉肩膀,“再記一點,回去問問做網(wǎng)靴的鞋店,能不能在背囊的下面加上鐵網(wǎng),這樣能讓背部承擔一部分重量,不用全掛在肩膀上,這破竹竿看著輕,拿久了也費勁,也得想辦法?!?
郭奉友敬佩的道,“大人還沒上任,但小人看來,比那些過路的將官都更像個武將了?!?
龐雨笑笑道,“自然要更像,他們是只能干武人,我是自己想當武人,目標便不一樣,用的心思就不一樣,更不能怕吃苦,沒有啥事是容易的?!?
他說罷往周圍看了一眼,城池已經(jīng)在可見的不遠處,和州也是在江岸的地區(qū),沿江土地肥沃,官道上往來的車馬行人眾多,看得出百姓普遍比較富裕,就如同曾經(jīng)的桐城。
郭奉友似乎知道龐雨想的什么,試探著說道,“和州塘湖也多,但這條官道甚好,不知流寇會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