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塹長一智。
我才知道送禮是一門學問。
一是送禮必須循序漸進,你送點什么吃的,用的東西給領(lǐng)導,價格不貴,價值不大,人家易于接受。
二是必須有理由,逢年過節(jié),這是一種你來我往的傳統(tǒng)民俗。你送點小禮,人家也會接受。
三是書畫這種東西,真不是送禮的物品。
書畫家沒點名氣,你拿不出手。
有點名氣,又特別貴。
其次,你事先要打聽清楚——人家喜不喜歡這種東西。
喜歡的,這叫投其所好,不喜歡的,他認為是一張紙。
而且還是一張很有風險的紙。
萬一穿幫,這事被人發(fā)現(xiàn)了。這張紙的價值會被放大,人家收了,出事就夠上刑。
就算沒人發(fā)現(xiàn),沒有穿幫。他既然不喜歡,又收著你的到家里干嘛?
它是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會引爆。何況你還是兩個人一起來送的。
這樣一想,就算自己當了官,我也會把這定時炸彈叫別人拿回去。
姚副市長青春年少,正想大有作為,你就給她送炸彈。何況我與她隔得一個太平洋,連個科級干部都不是。為什么要送她炸彈?是不是有人指使我這樣做?
她退回給我,是完全正確的。
冷靜一想,我覺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
既然做錯了,只好啞巴吃黃連,有苦自己吞。我沒有跟任何人說,包括肖逸。
說出來,肖逸也會慚愧,因為是他陪著我去了,這不是旁敲側(cè)擊他不應(yīng)該去嗎?他也是一顆好心。
不說,我們是朋友,說出來,反而生芥蒂。
我把這件事,就掩耳盜鈴般,不再去想,就當沒有發(fā)生過。
現(xiàn)在,我只能緊緊地依靠張主任,他才是決定我前途命運的關(guān)鍵人物。
我上班更準時,發(fā)現(xiàn)動向及時向他報告,有什么好建議及時匯報。
他對我還是挺信任的。
就是我不去,有時也打我電話叫我過去坐一坐,和我商量一些事。
從他這些舉動看,他是緊緊地把我視為心腹。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又到了八月,支部召開了會議,討論了我的入黨轉(zhuǎn)正問題。
支部就四個人,張主任,牛主任,還有財會室兩位姐姐。
大家對我評價很高,一致通過我成為一名正式黨員。
于是,我緊緊團結(jié)在張主任周圍,最多去孟主任家里跑跑,他是汪校長牽的線。我們是一條戰(zhàn)壕里的人。往上,就只要跑蕭副市長,這是一條最高的上線。
我們以前沒有關(guān)系,是一個丹方建立起的一種私人情誼。
他待我不錯。當然,我也不能貿(mào)然冒進,跟動棋一樣,守住底盤,慢慢進攻,決不能去送貴重物品。何況我也沒有這么錢去送。
應(yīng)該回歸原本,扎實做好工作,贏得領(lǐng)導認可。
通過這么一番反思,我才度過送禮退回的那道陰影,一心一意,按部就班地工作。
大約到了八月底的一天,聞博亮打了一個電話給我。
他說:“我爸在你親戚家那兒做得蠻開心?!?
親戚兩字讓我敏感。我記得自己從來沒有跟博亮說過我與劉總是親戚。
“你說是在劉總那兒很開心?”
“對。劉總是你表哥嘛。”
我的個爺爺加奶奶,他怎么知道呢?我反復(fù)叮囑表哥表嫂不要說出這層關(guān)系。難道他們忘乎所以,以為博亮他爹是自己人了?
他們透露出我們的關(guān)系,沒有透露我投了資吧?
我的心撲撲跳起來。姚市長那層打擊剛過,這里又出幺蛾子了?
這個幺蛾子一出,不是掩耳盜鈴式不去回憶,不去理會,不會和任何人講就可以消彌的。只要他們透出一點風,就會漸漸全透出去。
一旦透出去,那個復(fù)旦就白讀了。你就是斯坦復(fù)尼亞留學回來的都不行。
干部入股辦企業(yè),這還了得。
我的心撲撲撲,不是跳個不停,而是像蹦極一樣,猛的一下,從高處向萬丈深淵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