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影領(lǐng)命,對著林院使做了個“請”的手勢,一不發(fā)地引著人往外走。
走到門口,林院使到底還是沒忍住,回頭往內(nèi)室那張床榻上看了一眼,最后只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搖著頭,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屋子里死一般地寂靜下來,靜得連燭火偶爾爆開的“噼啪”聲都顯得格外刺耳??諝饫飶浡还蓾庥舻臏幬?,混雜在一起,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
沈勵行就那么站在床前,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目光沉沉地落在母親蒼白消瘦的臉上,一動不動。
鐘毓靈站在他身后,能清晰地看見他緊繃的背脊線條,像一張蓄勢待發(fā)的弓。她正盤算著自己是不是該識趣地先行告退,把空間留給他們母子,低沉的聲音卻毫無預(yù)兆地從前方傳來。
“你先前說的十三針,當真能救我母親?”
話音未落,沈勵行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
他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直直地釘在鐘毓靈身上,那眼神不帶半分平日里的風流與戲謔。
鐘毓靈猶豫了一下,才輕聲開口:“我也不確定,我只能盡力試試?!?
沈勵行就那么看著她,看了許久,久到鐘毓靈幾乎以為他要將自己看穿。他眼中的鋒芒與審視,也一點點地沉寂下去,最終歸于一片深不見底的墨色。
“你先回去吧。”他終于開口,聲音里聽不出什么情緒。
“哦?!?
鐘毓靈應(yīng)了一聲,提起裙擺,轉(zhuǎn)身便走。
回到自己的院子,一進屋,她便卸下了所有偽裝,臉上那份天真無邪與怯懦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春桃,打水來?!?
春桃連忙端來一盆熱水。鐘毓靈隨意洗了把臉,甚至沒讓春桃伺候,自己脫了外衣,便和衣躺倒在床上。幾乎是頭一沾到枕頭,人就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直睡到夜幕深沉,萬籟俱寂。
直到腹中傳來一陣強烈的饑餓感,咕嚕作響,她才轉(zhuǎn)醒。
鐘毓靈坐起身,對著門外淡淡地喚了一聲。
“春桃?!?
話音剛落,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春桃手里端著食盒,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
“世子妃,您可算醒了!”春桃臉上是實打?qū)嵉年P(guān)切,她麻利地將飯菜擺在桌上,“奴婢都把飯菜熱過三回了,就怕您醒來餓著。”
一碗粳米粥,兩碟精致小菜,還有一小盅溫著的雞湯,簡單卻暖心。
鐘毓靈趿上鞋,走到桌邊坐下,拿起湯匙慢悠悠地攪著碗里的粥,眼皮都未抬一下,聲音幽幽地飄了出來:“這一覺睡得沉,還不是白日里在母親院中侍疾,耗了心神。不過也無妨,反正人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
她這話音量不大,卻像一道驚雷,炸得春桃魂都快飛了。
她慌忙回頭,確認房門關(guān)得嚴絲合縫,這才壓低了聲音:“我的好主子,世子妃!這話可不興說??!太觸霉頭了!萬一叫人聽了去,還當您盼著國公夫人……”
“我只是在說實話?!?
鐘毓靈打斷了她,終于抬起眼。那雙眸子在燭火下亮得驚人,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她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細細咽下,才繼續(xù)道:“國公夫人這口氣,若沒有我的十三針吊著,或是師父他老人家親自出山,誰也救不回來?!?
春桃聽得心頭一跳,手里的湯匙差點沒拿穩(wěn)。她剛剛才從自家主子那句“人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的驚嚇中緩過神,此刻又被這番話震得七葷八素。
“世子妃,您師父是哪位高人?竟然有這等通天的本事?”
她頓了頓,腦子飛快地轉(zhuǎn)動著,臉上滿是期盼:“他老人家既能救國公夫人,那咱們還等什么?趕緊派人去請啊!出山?莫非您師父是隱居在山里的世外高人?那更得快馬加鞭了!以國公府的權(quán)勢,就算是把京城周邊的大山翻個底朝天,也定能將您師父請來的!”
在春桃看來,這世上就沒有國公府辦不成的事。
誰知,鐘毓靈聽了這話,非但沒有半點欣喜,反而從鼻腔里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哼笑。
“請他?別說國公府,就是把整個大周翻過來,也未必找得到他。連我都不知道那老頭子究竟在哪座山上窩著,你們上哪兒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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