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靖大軍后撤五十里,如同一頭暫時收攏利爪的猛虎,蟄伏于東京西南郊野。
這一退,果然如他所料,極大地“滿足”了金人與朝中主和派的期望,卻也如同撤去了堤壩,讓洪水更加肆無忌憚。
完顏宗望與完顏宗翰見最大的威脅“燕軍”遠遁,而宋廷君臣怯懦至此,更加篤定南朝氣數(shù)已盡。
他們不再滿足于圍而不攻的施壓策略,開始頻繁調動兵馬,輪番猛攻東京外城諸門。
攻城車、鵝車等器械日夜不停地撞擊著飽經戰(zhàn)火的城墻。
城內守軍在老帥種師道的帶領下奮力抵抗,但朝廷卻一味求和,讓士氣非常低落,加上主和派插手亂指揮,造成防線屢屢告急。
種師道這個為了大宋嘔心瀝血的老帥,年邁的身體終于支撐不住,病倒了。
歷史的慣性,在某些角落依然頑固地發(fā)揮著作用。
就在這危急存亡之秋,東京城內竟上演了一出荒誕至極的鬧劇。
新上任的宰相何栗與樞密使孫傅,雖有心抗敵,卻病急亂投醫(yī),竟深信一名自稱能撒豆成兵、呼風喚雨的道士郭京。
郭京夸下??冢Q其可用“六甲神兵”布下六丁六甲陣,定能生擒金軍二帥,一舉解圍。
如此荒誕不經之,在絕望的氛圍中,竟獲得了趙桓的首肯。
郭京命守軍盡數(shù)下城,不得窺視,以免破法。
隨后,他大開宣化門,令其“神兵”出擊。
結果可想而知,這群烏合之眾剛一出門,便在金軍鐵騎的沖擊下頃刻潰散。
郭京見大勢已去,借口下城作法退敵,誰也沒想到他竟帶著一隊心腹溜之大吉,將城門直接留給了金兵。
宣化門洞開,金兵怎么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完顏宗望直接派鐵騎趁勢攻入宣化門。
外城守軍之前被郭京趕下城墻,再組織抵抗金兵哪里來得及。
猝不及防,守軍很快崩潰。金軍迅速占領了外城的宣化門。
外城陷落的消息傳入大內,趙桓聽說后嚇得面無人色,直接癱坐在地,最后一點抵抗的意志也徹底崩潰。
在主和派大臣張邦昌、唐恪、耿南仲等人的不斷勸說下,他只好派遣使者攜帶更加豐厚的禮物前往金營乞和,已經沒有其他辦法。
到最后,他派出了皇弟鄆王趙楷以及宰相何栗為首的高規(guī)格代表團前往金營求和,但完顏宗望的態(tài)度卻更加強硬。
“南朝既然沒有誠意,屢戰(zhàn)屢敗,還有何面目和?”完顏宗望傲慢地斥退何栗。
“若真的求和,那就拿出真正的誠意,讓你朝皇帝親自來我青城大營,面議條款!否則,休怪本太子率領麾下兒郎,踏平東京城!”
要求皇帝親赴金營!
此消息傳回,宮內頓時亂作一團。
趙桓更是不知所措。種師道更是拖著病體去勸諫趙桓不要去,太危險了。
然而,張邦昌、王時雍等人卻極力攛掇。
“官家,金帥既然要求您去面議,這是真心議和的意思啊。官家若不去,金人會以為我朝沒有誠意,屆時城破,宗廟傾覆,玉石俱焚啊!官家為天下計,為祖宗社稷計,當忍一時之屈才是?!?
在主和派日夜不休的“勸說”和金軍兵臨內城的巨大壓力下,膽小懦弱的趙桓最終還是屈服了。
這位大宋皇帝,乘坐一頂氈車,帶著張邦昌等少數(shù)官員,從御街出城,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前往青城齋宮。
這一去,便如羊入虎口,一去不返了。
完顏宗望、完顏宗翰根本沒有信譽可。
他們故意指責宋方和議心意不誠,軍備未按要求解除,直接將趙桓扣留在了金營。
隨后,金人又以趙桓為人質,逼迫城內大臣交出太上皇趙佶。
不久,驚慌失措的趙佶也被主和派送去了青城金營。
大宋一朝,父子兩代皇帝,竟同時淪為異族的俘虜!
消息傳出,東京城內徹底陷入了群龍無首、天地崩塌般的恐慌與混亂之中。
金人則更加肆無忌憚,通過被控制的二帝,不斷向城內發(fā)號施令,索取海量的金銀、帛匹、女子、工匠、禮器、圖籍……
條件之苛刻,前所未有,他們是想將東京百年積蓄掠奪一空,更欲從根本上摧毀宋之元氣。
“搜刮金銀,若不足數(shù),以女子抵償!帝姬、宗婦、貴女,皆需登記造冊,獻給大金!”
這樣的命令,通過主和派官員的口,迅速傳達到了東京城內。
就在東京城陷入黑暗的關鍵時刻,方天靖冒著危險,帶著時遷和一隊精銳護衛(wèi),在劉延慶父子的協(xié)助下潛入了城內。
此時的東京城,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繁華景象,街道冷清,幾乎沒有行人。
只是不時有金人騎兵小隊呼嘯而過,以及主和派押送金銀前往金營的車輛來往。
在一處密室,方天靖見到了焦急等待的劉延慶與劉光世父子。
“鎮(zhèn)北王!您可算來了!”
劉延慶見到方天靖,焦急的匯報道:“官家和太上皇都被扣在金營了!金人現(xiàn)在真是貪得無厭,索要的根本就沒有底線。張邦昌、王時雍那幫奸賊,為虎作倀,正在全城大肆搜刮百姓!這東京城,眼看就要完了!”
方天靖聽后,拍了拍劉延慶的肩膀,緩解他內心的緊張。
“劉將軍先不要急。如今局勢雖然非常危急,但也并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你先說說城內如今情況如何?還有多少可戰(zhàn)之兵?”
劉光世搶著回答道:“鎮(zhèn)北王,內城目前主要是孫樞密和種帥在勉力維持。內城能戰(zhàn)的兵馬,除我父子掌控的近萬兵馬外,還有殿前司的禁軍,以及一些自發(fā)組織的義兵,總數(shù)不到五萬。金人雖然已經停止攻擊內城,但其游騎在外城肆意出入,氣焰非常囂張!”
劉延慶也補充說道:“二帝被俘,朝廷許多人已是六神無主。不過,末將暗中聯(lián)絡不少中下層將領,如姚友仲等。他們都對現(xiàn)狀極度不滿,渴望與金人一戰(zhàn)!只是缺乏領頭之人!”
方天靖仔細聽著,情況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但混亂中也蘊含著機遇。
二帝被俘,朝廷權威蕩然無存,正是打破舊秩序,建立新權威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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