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辛奉問道:“那許大的衣服是你縫補的嗎?”
沈荇娘點頭道:“是我?!?
為了打消那許大疑心,也想著不管有沒有用,總歸是一條求救的辦法,她提出給對方縫補衣服,又給他在衣袖、衣角處繡名字。
“我還說要給他洗衣做飯,他不肯,說等風(fēng)頭過了,去了外地再說。”
“我當(dāng)時只想著無論如何都不能出城,要是去了外州,就一輩子沒有出頭的時候,可留在京中,或許還能有官府來救……”
說到此處,那沈荇娘已經(jīng)滿臉是淚。
她抹了抹眼睛,道:“我后頭想,那問路的婆孫應(yīng)當(dāng)也是拐子一伙——官爺可是找到她們了?”
辛奉搖了搖頭,只道沒有,又問她那二人模樣。
沈荇娘勉強鎮(zhèn)定了些,回憶著形容了一遍,又問道:“我給她們帶路時候遇得同繡坊一個繡娘,還跟她打了招呼,說了幾句話——她沒有被捉走吧?”
得知對方并未出事之后,她的神情有些奇怪,問道:“那她有沒有來報官,說那一對婆孫的事?”
自然也是沒有的。
沈荇娘的臉色本就發(fā)黃,此時更難看了。
她沉默了一會,忽然問道:“官爺,眼下我得救了,還能給曹小娘子做嫁衣嗎?”
這話問得莫名,韓、辛二人卻都沒有說話。
***
拿到了沈荇娘的口供,再去審那許大,就容易多了。
他先前怎么都不肯交代旁的事,只說自己是不過奉了傾腳行的吩咐,做個報信的。
等那被火灼燒了洞的衣擺送來,他又裝傻充愣,說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情況,估計是在哪里不小心燒了。
審訊的巡檢見他嘴硬,便威脅說衙門已經(jīng)派人去搜查城中大小寺廟,很快便能有結(jié)果。
聽得這話,許大顯然有些害怕,卻仍舊強撐著。
本以為還要拉扯半日,結(jié)果救出了沈荇娘,辛奉同韓礪兩人拿了她的口供來問,那許大一下子就破口大罵起來。
“我就曉得這賤婦不是個好東西!當(dāng)日要不是我,她早就不知被送到什么地方去,眼下千人騎,萬人睡!”
“她先前說喜歡我相貌體魄,看中我仗義,還說要給我生兒生女,求著要跟我走,我是心善心軟才答應(yīng)的,怎的變成犯法了??”
“我又沒有拐人,也沒有綁人,我是救人!”
如此理直氣壯,便是見慣了罪犯的辛巡檢都有些愕然。
他忍不住道:“你救人,那為什么要把人綁在屋子里?要不是官府及時趕到,再過兩日,她不是餓死,就要渴死!”
“管我屁事?你們不把我捉進來,她自然不會有事,要是真餓死了,難道不是衙門的錯?”
但不管怎么強詞奪理,當(dāng)?shù)弥约喝舨荒芟朕k法將功贖罪,按著如今罪行,殺頭也不是沒有可能之后,許大到底還是慌了神。
他道:“哪有這么重的罪,你莫不是騙我的?我要是不認(rèn),你們還要強壓著我畫押嗎?”
“認(rèn)不認(rèn)由你,這案子苦主、物證俱在,就是不認(rèn),也照樣可以判了?!?
韓礪把一本厚厚魏刑統(tǒng)拍在桌上,翻出律令念給他聽,還幫著解釋其中意思,最后道:“賭坊協(xié)從、綁架關(guān)押良家女子、拐帶……”
“我沒有拐帶!”
“你跟我叫什么?有本事跟定案的判官說去!元宵走丟這許多人,案子早已通了天,說不定最后要交到大理寺去定罪!”
那許大聽著一個又一個衙門名字被報出來,越發(fā)心慌,忍不住問道:“那我要是……要是像你方才說的,戴什么……帶什么喝醉的公公?”
“戴罪立功?!?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把自己知道的情況都說出來,要是衙門依據(jù)這個,抓到了其他罪犯,就能給你減輕罪行?!?
“……那,我要是直接檢舉其他人,算不算立功??”
“那要看你檢舉得及時不及時,交代得多不多,有沒有用——又不只你一個人想戴罪立功?!表n礪的語氣慢條斯理,“這回一口氣捉了這么多傾腳頭,十幾個賭坊里頭大幾百號人,個個都想減輕罪行,要是你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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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旁人都不知道的消息!”許大急急叫了出來,“我知道好些女子的去處!我還知道那拐子頭子另有一處住處!”
***
審到天黑,許大終于開了口。
這許大原是廖傾腳一名親信的兄弟,才被哥哥從老家叫來不到一年,在鄉(xiāng)下就是個偷雞摸狗的。
他去過那南熏門的宅子幾次,被里頭富貴擺設(shè)迷了眼,借著去“接貨運貨”的機會,偷偷摸摸的“收起來”過不少好東西。
“收東西”的過程里,他還悄悄聽到宅子里頭許多私密事。
正因那些閑話,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每次來運送的箱籠里竟然裝著許多婦孺,都是被拐賣出去的。
他年紀(jì)不小了,花錢大手大腳,母親早死,剩個不管事的爹在,自然無妻無室。
平日里樂得自在,但今次既然有機會擺在眼前,為什么不占便宜?
因這許大知道箱籠里的女子都吃了蒙汗藥,不會醒來,便每每趁機半路動手動腳,卻不曉得遇得一個還清醒的沈荇娘。
偏那沈荇娘說要嫁給他當(dāng)老婆,給他生兒育女,還要出去做繡活養(yǎng)他。
許大自然不信,但這提議,卻叫他心動,暗想:等風(fēng)頭過去,去了外州把人關(guān)起來每日做繡活,我拿出去賣了吃耍賭錢,她在家做工做飯,豈不比現(xiàn)在舒服?
又因他知道那宅子里一人不知道一人事,等船行到地方,被人發(fā)現(xiàn)里頭少了人,倒回來查,查到自己身上的時候,說不定他早跑了。
許大供出來自己聽到的三個發(fā)賣女子、小兒地名,甚至還有那賊首另一處宅子的具體位置,潁州某某巷子里。
那三個地名,就在韓礪先前劃定的范圍之中,可信度頗高。
等把事情全數(shù)問完,剛踏出審訊室,韓礪就聽到身旁辛奉肚子里發(fā)出極大的一聲動靜,像打鼓。
“餓死我得了!”辛奉口中抱怨,嘴上卻是掛著笑的。
案子終于又有了進展,順藤摸瓜,要是能趁早找回來更多被送走的婦孺,也算是不負(fù)這些日子辛苦。
辛奉一邊按著肚子,一邊催著韓礪去膳房,道:“再晚點就沒東西吃了!”
有個剛回來的衙役順口搭道:“好叫巡檢知曉,膳房的門已經(jīng)關(guān)了,里頭燈都熄了?!?
***
辛、韓兩個餓著肚子站著,宋妙卻也餓著肚子站著。
她從金明池出來,不想那馬車才進了朱雀門,就被堵在了路上。
坐了許久車,實在憋悶,她索性下了車,準(zhǔn)備買些吃的墊墊肚子,但剛走幾步,卻見不遠(yuǎn)處一間客棧外頭站著個熟人。
——是程子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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