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宋家本來就很有些說頭,尤其自打宋大郎走了,家中那小女兒的行事更是叫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雖說走失案、賭坊案內(nèi)情并不為外人所知,但一個無親無護(hù)的小娘子,靠著自己一個人擺攤掙錢還債,還能從廖傾腳這樣的惡霸手中逃出生天,保住家業(yè),本就已經(jīng)足夠不尋常了。
普通人不知道后頭緣故,但見學(xué)生們?nèi)绾螌Ω秲A腳頭,又見宋記每日給巡鋪、衙門送早飯,只以為是她靠著手藝得了一干人等照顧,陰差陽錯,等到了賭坊暴露,廖當(dāng)家的被捉——這想法倒也不全是假。
但項元本就是在生意場上混的,自然看出些門路來,知道后頭事情未必那么簡單。
在京城開傾腳行,怎么可能沒有幾分背景手段。
那宋小娘子能從其人手下逃脫,如若完全是機(jī)緣湊巧,足以說明她運氣實在極好,如若是她自己想的辦法,更說明此人聰明機(jī)敏。
不管是靠的運氣,還是靠的機(jī)敏,項元都很滿意。
他問道:“我看這宋小娘子已是將笄之年,原來那婚事也已經(jīng)黃了,眼下又欠許多債,必定著急吧?”
廖當(dāng)家的被捉了,后頭靠著的人可沒被捉。
一個小娘子,無依無靠,如此貌美,又聰明,還有這樣出挑手藝,自己又能掙錢,盯上的人只會多,不會少。
她難道不怕?不慌?
管事的此時終于品出幾分意思來。
但他對那小娘子印象很好,尤其眼下得了京中來信,了解其人經(jīng)歷之后,更覺可憐,有心幫忙,便道:“她那擺攤不就是在太學(xué)后巷擺?兩邊都是書院,全是適齡男子,小娘子如此手藝,識文斷字的,又是這般品貌,只怕她不急,有的是人急!”
“哪有這么簡單?!表椩χ鴵u了搖頭,“太學(xué)多少學(xué)生,又不是人人都能得官,就算得了官,要是分到個清水衙門、偏遠(yuǎn)地界,或是仕途不順,那官家娘子也未必好做?!?
“況且以她條件,一個得力的父兄親友都沒有,真正好的,看不上她,便是看上了,也不過想著抬回去做妾,你看她心氣,像是個愿意做妾的?”
他一番話,也不知是說給管事的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頓了頓,項元又道:“婚姻乃是兩姓之好,別以為那些個學(xué)生就是傻的,每逢科舉,誰不是削尖了腦袋往奢遮權(quán)貴門下鉆?”
“說句難聽的,那小娘子雖然有相貌、有手藝,但光看她助力單薄這一點,就不知多少人家不想搭理了。”
“至于尋常書生——她已是自己擺攤做生意,風(fēng)里來,雨里去,再不是從前不知險惡的閨中明珠,若是有得選,你看她愿不愿意跟窮酸去吃苦!”
“這小娘子,看著外頭樣子是好,其實仔細(xì)一拆,也沒什么——世上有幾個不重家世,又不計較她命硬的?”
管事安靜了片刻,才問道:“項爺,您是想?”
項元志得意滿地笑了笑,道:“先抻一抻,還早,確實挺聰明,生得也漂亮,弄得急了,只怕反而不好?!?
他看了看時辰,道:“已是差不多了,趕緊尋幾個有力氣的,把那備好的錢抬了上門,與我一道去找她!”
趁著眼下飯點,官驛里頭人來人往,正好送去。
既然要給,就要大張旗鼓地給。
叫人人都知道,他項元是個重信重譽(yù)的!
***
宋妙吃過了晚飯,正在屋子里擬寫不同份量菜式的做法并配料,又計算怎樣才能用最少的人,顧及到最多的動線——廚房里從來都不是人越多越好。
地方是有限的,多站一個人,少的不是一個人的占地。
人是會動的,只要一動,一片地方都會被占據(jù),其余人跑動起來,就極有可能會受到影響,或是雙方都互相影響。
兩人相對快跑,險些撞上,忙又互相讓開——看起來好像只是極短暫的時間,但一個又一個極短暫,就會很大的影響做菜的進(jìn)度。
尤其要做的是大鍋菜,本來就很難做好吃,稍有顧及不到,要是濃了焦了糊了,都不好收拾。
另還有東西的擺放、灶臺、料臺等等的位置排布,也會影響做菜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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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想要添加調(diào)料的時候,要是料臺離得很遠(yuǎn),或是在反手位,很可能等取了過來,那菜就煮久了,或是因為沒來得及翻動,下頭粘了鍋。
正一樣樣考慮,宋妙就聽得外頭敲門聲,應(yīng)門一看,卻是大餅。
“宋小娘子!外頭來了許多人,當(dāng)頭那個姓項,說是來感謝小娘子找到了他那兒子!”
大餅很是激動,忙又道:“我瞧見了,后頭他們抬了擔(dān)子來,上頭蓋了紅布,有一個角角給風(fēng)吹開了——里頭全是銅錢!”
他喜道:“宋娘子可真厲害!外頭四處張榜,最后全靠你才能找到那小孩!有了這一筆小財,雖然還不夠,卻也可以多還些錢,回京以后也不用那么辛苦了!累的時候,可以休息兩天!”
又催道:“快去,快去,我來給鎖門!”
說著果然搶了宋妙手鑰匙,幫著鎖了門,才又匆匆跟在后頭出去。
而宋妙出得正堂,本以為是個僻靜角落,卻不想那項元大馬金刀找了張正中空桌坐著,見她來了,笑著拱了拱手,并不起身,而是在身旁擺著的幾個擔(dān)子中,選了最近一個,把那上頭蓋著的紅布一掀,道:“宋小娘子,多謝你在家中撞見小兒,叫我等少了些折騰——項某來做酬謝了!”
說完,方才拍了拍手。
那些小廝聞聲,齊齊把自己面前擔(dān)子上蓋著的紅布都掀了開來。
雖是官驛,其實并非都是官人,只要給錢,又有空房、空桌,同樣也接待尋常百姓。
此時正是飯點,滑州本是水道通衢,因黃河改道,四處水淹,既有被阻在此處的,也有聽了消息,想要過來做水難生意的,此時前堂可以說是聚集著很不少人。
大籮筐,上頭又有大大的圓簸箕,數(shù)百貫錢就分成六份,堆在六個圓簸箕上,高高的,完全就是一座座小錢山,看起來特別唬人。
一時堂中發(fā)出一陣躁動聲,又有低低的呼聲。
不等宋妙說話,那項元已經(jīng)又道:“其實這兩日許多人都來勸,說在家中找到的小孩,不合這三百貫的要求,哪怕只給個三五十貫也盡夠了,只我一向說話算話,一口唾沫一顆釘,絕不打折扣?!?
宋妙見他做派,就有些不適,只看梁嚴(yán)也知項家院子里亂七八糟,更不愿摻和他家事,便搖頭道:“您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不必如此。”
項元道:“我就知道小娘子必不肯收,另有一個提議?!?
“先前我邀宋娘子到家里來管廚房事,你說背井離鄉(xiāng),不甚方便,我曉得你在京中正擺攤做吃食生意,但擺攤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這里是五百貫,小娘子可以點一點,我以五百貫做本,給你在京中賃個鋪子做酒樓食肆生意,你出手藝,我出錢財,另還能幫著采買各州新鮮食材來賣,如若得利,你我三七分,怎么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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