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留在京中,得知案情水落石出,曉得韓礪寫這樣文章,必定即時就能做出反應,跟風而上。
而今太晚了。
蔡秀氣得肝疼。
此時同一間屋子里都是官宦子弟,都在談論韓礪文章。
有人夸,有人贊,有人酸溜溜,有人惱火——家里來信,叫后生輩好好向學,不圖能做韓正寫出這樣文章,也當要抓住機會,好生在六塔河做出一番事情來——此人少不得罵罵咧咧。
耳聞眾人開口韓礪,閉口韓正,蔡秀實在聽不下去,隨手抓了幾份河道上送來的報送,快步出了門,預備去找上官匯報。
但剛走到窗戶處,尚未到得門邊,他就聽到里頭說話。
木窗糊紙,窗戶甚至還半開著,根本遮不住聲音。
“方才呂勾當說的文章,究竟怎么回事?”
“你沒收到信么?因那上元節(jié)被拐案破了,京中新出了一篇文章,寫一個破案的巡檢,喚作辛奉……”
“他自破他的案,同呂官人何干?”
“你一看便知?!?
聽得話音不對,蔡秀一下子就站定了腳步。
他透過半開的窗戶縫隙看進去。
屋子里此時安安靜靜,只有紙頁翻動聲。
那一個平日里頗為嚴肅,話也不多的河渠官,此時眼睛直直盯著手中文稿,一邊看,一邊搖頭晃腦,看完之后,復又再看,反復謳吟,儼然目眩神馳,心向往之。
一時看完,此人道:“這筆仗……實在一脈相承,可這寫法,我竟不敢認——是他吧?姓韓的那一個?”
對面人點頭。
此人語氣中全是不敢置信,問道:“斗雞今日竟是不叨人了?”
“不但不叨人,今日還改打鳴了!叫得真特么的響,還挺好聽——傳到宮里去了!太后設宴,天子面見,莫說你我,便是呂官人此時進京,也未必有這個待遇吧?”
“用筆如用刀,文人當如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聽到這里,蔡秀再站不下去。
他手里文書也不想再往上交了,轉頭就要走。
但才走沒兩步,又聽得后頭人議論聲。
“你沒瞧見呂官人那模樣,心里頭不曉得多羨慕——李參政本來是想把那韓礪調(diào)來六塔河的,被他拒絕了,竟是自選了去滑州!”
“怎的?我們六塔河哪里比不過滑州了?”
“誰知道呢!年輕人自有主意,怨不得呂官人心酸,你不曉得,我早上聽他同彭官人兩個閑話,都說除卻瓊林宴,從未吃過天家飯菜?!?
“嗐,天家飯菜,味道也不過那樣?!?
“都吃天家宴席了,誰是去吃味道的,況且呂官人是在意這些嗎——那辛奉一個小巡檢,先前無名之輩,不過一篇文章,一舉成名,天下皆知,呂勾當在這六塔河也待了一年有余了,朝中來信、來使,時時都是催的,誰人曉得此處辛苦?只以為拖延推諉!”
“唉,別說,若叫那韓礪在這里,也寫一個《呂仲常傳》,把這河道難處擺一擺,莫說呂勾當,說不得咱們?nèi)兆右材芎眠^些——前次陛下遣使過來,政事堂又發(fā)信來催,說要這個月底就通河,呂勾當臉都綠了,我去奏事時候,氣都不敢大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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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蔡秀心念一動。
是啊。
辛奉一個小小巡檢,不過因那上元婦孺被拐太多,案子鬧得太大,才引得多人關注,叫人更容易觸動。
六塔河是國朝第一水事,呂勾當也有許多事情值得挖掘。
寫官人,雖然不如寫個巡檢叫下頭百姓關心,可這一篇文章完全可以走另一種路線。
給文人騷客,官宦權貴去看、去傳,同樣可以飛進宮中。
只要寫出來,寫得夠好,等到六塔河事成,說不定還能跟著這數(shù)百年未必一遇的水事工程一道流傳后世!
他雖沒有陳夫子這樣的大儒師兄在后頭支撐,卻也有不少先生、同窗、友人,到時候請眾人幫著宣揚一番,再使些銀錢,使人幫忙吹噓——前次那詩,不就宣傳得很好嗎?
此事甚至也不必提前拿去呂官人面前表功。
等到文章傳開,作為官場老人,他自然而然就會領自己的情。
蔡秀拿定了主意,果然花了許多功夫精心撰寫文章,反復推敲修改,自認再無差池,方才使人送回京中,當做自己新作文章,請人斧正。
文章送出,他心中日期夜盼,希望那洪澇快來,叫六塔河一顯身手,使得人人曉得這工程實在百年千年基業(yè),自己參與其中,端的厲害。
到時候一則能得功勞,二則靠那《呂仲?!肺恼掠钟辛硪恢孛曂锰?,再兼與諸位官宦子弟交好,多有得實惠。
這一趟六塔河,沒白來!
至于那韓礪,且先放他幾天囂張,過一陣,等夏汛一來,一切都能回歸正道了!
***
且不說蔡秀在此處如何夏汛,等待揚名,另一頭,酸棗巷中,宋妙回京幾日,說是休整,其實一日沒有閑著。
幾乎是她回來的次日,就不斷有熟人上門。
何七、孫里正、朱氏一家等人自不必說,另還有朱雀門巡鋪的一干人等靠著有巡兵的關系,很快就收到了消息,立時派人上門來問宋妙何時恢復生意,讓一得空就趕緊給他們送早飯——沒了宋記的糯米飯、燒麥,這兩個多月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早上當差都沒了盼頭!
再有左右鄰居上門問候,從前老客要來訂貨,甚至中途還有辛奉之妻杜氏上門來謝,又報了消息,只說自己一家已經(jīng)搬到州橋,請她得空上門做客,又說要是方便,能否幫忙向那韓礪韓公子送個信,一則表示謝意,二則也請他安心。
宋妙一口就答應了。
忙忙碌碌之間,還接待了一回由伯父伯母帶上門來,欲要正式拜師的大餅。
滑州一來一回,兩個多月日夜相處,宋妙早對大餅有了個大概了解,況且此時確實人手早就不太夠用,雖然沒有立刻決定收徒,只答應留在門下做個幫工短雇,每個月少少給一點月錢,再按著買賣得的銀錢另行貼補。
劉家伯父伯母自然高興,大餅更是樂得合不攏嘴,立時就簽了契。
一番準備,這一日,宋家上下三人忙碌半天,終于備好一應吃食,程二娘干勁十足出去各處送早飯,而宋妙帶著新鮮大餅一只,舊品若干、新品一樣,一齊推車,再度往闊別日久的太學后門食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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