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她這位被他們摒棄在決策之外的皇后,褪去榮華,跪在這冰冷宮階前,為他們收拾殘局。
何其可笑。
不知何時,起了風,天際飄下淅淅瀝瀝的雨絲。
貴如油的春雨,卻帶著浸骨的寒意。
“娘娘,落雨了。”宮女壓低聲音,憂心忡忡地勸道,“陛下剛召了三司官員入殿,正商議裴女官敲登聞鼓為其兄伸冤一案做最終定論,此事關(guān)乎國法綱紀,恐非一時半刻能有定論。不如您暫回宮中歇息,待官員們退去后再來華宜殿求見陛下?!?
“鳳體為重啊?!?
皇后緩緩搖頭,看向華宜殿的殿門:“既已褪去華服、卸下簪飾,便再無半途而返之理。何況我母族犯下如此大錯,累及一代能臣以死明志,如今這后位能否坐穩(wěn),全在陛下一念之間了?!?
宮女聞抿緊唇,終是未再多勸,只默默取來油紙傘:“奴婢為您撐傘。”
皇后:“不必。”
華宜殿內(nèi)。
關(guān)于永寧侯的處置,以及當年所有牽涉淮南民亂與裴驚鶴之死的官員,正在激烈地進行著。
李順全俯身在元和帝耳邊,低聲稟道:“陛下,皇后娘娘仍在殿外跪著呢?!?
元和帝的神情微微一頓,目光越過軒窗,望向殿外交織的雨幕:“下雨了?”
“去給皇后送把傘?!?
他清楚,皇后是不會起來的。
如今,皇后已經(jīng)拋卻了面子了,必須得把里子留下。
這雨中脫簪請罪,是懺悔,是表態(tài),更是做給他看、做給滿朝文武看的一場戲。
是帝后之間一個心照不宣的臺階,是為成老太爺之死,畫上的一個句點。
故而,他能做的也就是替皇后撐一把傘。
“陛下容稟,永寧侯所犯之罪罄竹難書!為一己私怨與無端猜忌,竟不惜戕害親子、策劃民變,致使淮南道瘟疫橫行,歷時月余未能遏制,黎民百姓死傷慘重,依《大乾律》,當判梟首之刑,傳首各州縣示眾,以正國法、安民心!”
“至于時任淮南賑災副使張復大人,一味阿諛上官,對疫情蔓延視若無睹,對民生疾苦充耳不聞,其瀆職之罪證據(jù)確鑿……”
“另有涉案官員二十一人,依罪責輕重分別處置……”
周域?qū)⑷具B日會審后議定的處置方案徐徐的稟明元和帝,
從削爵流放到貶謫罰俸,將涉裴驚鶴一案的大小官員的處分,依律逐條陳奏。每念及一位官員的罪狀,便有官員將對應的案卷呈遞御前。
“伏請圣裁。”
元和帝指節(jié)輕叩御案,意味不明道:“梟首之刑?”
就在周域與三司官員皆以為圣心覺刑罰過重,正欲斟酌進時,卻聞御座上傳來平靜無波的聲音:“凌遲吧?!?
“當年奏報所載淮南慘狀,朕至今記憶猶新。”
“對此等禍國殃民之徒,不必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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