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山掛斷了電話。
他握著聽筒并沒有立刻放回去,只是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聽筒里傳來的“嘟嘟”忙音,在安靜的客廳里,顯得格外清晰。
那份剛剛才因為黃伯濤的“好消息”而升起的輕松感,在這一刻,如同被戳破的泡沫,悄無聲息地破滅了。
一股難以喻空落落的感覺,如同傍晚時分的潮水,從他的心臟深處緩緩地涌了上來。
‘……明天?!?
‘明天簽訂完合同……’
‘小雪她……就要走了啊……’
‘還是去……九龍。’
這個念頭像一根針,扎進了他那顆還沉浸在滿足感中的心臟。他下意識地轉過頭,看了一眼窗外那片深沉的夜色。
在1980年,“九龍”這兩個字,所代表的不僅僅是幾千公里的物理距離。
那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煩躁與無力。
這可不是幾十年后啊,
幾十年后,燕京到香江,不過是一張機票,三個小時的航程。那只是一個周末就可以打個來回的“隔壁城市”,近得不能再近。
可現(xiàn)在……
現(xiàn)在是1980年。
“出國”,哪怕是去香江,都是一個沉重無比幾乎與普通人絕緣的詞匯。
那意味著需要經過無數(shù)道繁瑣令人望而生畏的審批;意味著一層又一層、天曉得要蓋多少個紅章的周轉;意味著你一旦離開,就可能……很久,很久,都回不來。
不知道……
下次再見到她,會是什么時候?
半年?
一年?
還是……更久???
萬一中途再出了什么變故,她在那邊受了委屈……自己甚至都不能在第一時間,飛到她的身邊。
這份被時代所束縛的無力感,讓他那顆重生以來自信無比的雄心,第一次,產生了一絲……悵然若失。
“唉——”
他在心中,默默地長長嘆了口氣。
那口氣,沉重無比,帶著他所有的不舍。
他想開口挽留她。
想對她說:要不別走了,留在我身邊吧。
但他知道,他不能。
他也……挽留不了。
宮雪這時已經換好了棉拖鞋,她緩緩地走了過來。
看著劉青山站在電話旁久久不語、若有所思的模樣,她心中那份剛剛才因為“回家”而升起的小小甜蜜,又被一股不安所取代。
“怎么了?”
她輕聲問道,那聲音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誰的電話?”
劉青山緩緩地轉過身。
他看著她,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情緒復雜。
“黃伯濤打來的?!?
他頓了頓,一字一頓地說道:“寶麗金的法務,今晚十一點半,就到燕京?!?
“他們希望……明天上午,就和你簽訂正式的s級藝人合約?!?
當最后那句話,清晰地落在宮雪耳中的瞬間。
她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凈凈!
那張本就白皙的俏臉,在客廳溫暖的燈光下,顯得有幾分……透明的蒼白。
嬌艷欲滴的紅唇,更是緊緊地抿了起來。
‘……明天?’
‘這么……快?’
這個消息,瞬間就讓她整顆心都冷了下來。
她以為,自己至少……
至少還有幾天,甚至十幾天的時間。
她以為,自己還可以……
還可以像現(xiàn)在這樣,自欺欺人地再享受幾天,只屬于他們二人的甜蜜時光-->>。
可現(xiàn)在……
明天。
明天,當她在那份合約上簽下自己名字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