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名的好處是什么？
劉青山低頭看了看手里拎著的一兜子包子雞蛋，還有那一鍋八寶粥，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
這不就是了嗎？！
他走得腳步輕快，心情也格外美麗，沒一會兒就到了宿舍樓下。
308。
站在這扇漆皮都有些斑駁的木門前，劉青山笑了笑，空不出手來，便抬起一腳，用腳尖在那門板上“咚咚咚”地敲了三下。
“誰啊……大清早的……”
門里傳來一個含混不清、睡意朦朧的嘟囔聲，緊跟著就傳來一陣趿拉趿拉的拖鞋摩擦地面的聲音。
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了一條縫。
李衛(wèi)東那張睡眼惺忪、頭發(fā)亂得跟雞窩一樣的臉探了出來。
他瞇著眼睛，顯然還沒完全醒透，看人都是帶著重影的。
“誰……我靠??！”
當(dāng)他的視線終于聚焦在門外站著的人身上時，李衛(wèi)東的眼睛瞬間從一條縫瞪成了一對銅鈴。
那聲“我靠”更是因為極度的震驚，破了音。
“青山？??！”
他猛地一把將門徹底拉開，睡意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臉上滿是喜悅，“你你你……你咋回來了？？？”
“回來看看你們?！?
劉青山被他這副模樣逗樂了，他揚了揚端著手里的鍋，那股混合著米香、豆香和肉香的濃郁味道，瞬間從他身邊鉆進(jìn)了宿舍，直接就占領(lǐng)了這片還殘留著一絲腳臭味的空間。
“順便，給你們帶點早餐。”
“早餐？”
李衛(wèi)東的鼻子使勁抽動了兩下，目光這才從劉青山的臉上，緩緩下移到他手里的東西上。
先是那個熱氣騰騰、一看就分量十足的小鋁鍋。然后是那個鼓鼓囊囊，幾乎要撐破的大網(wǎng)兜。
“咕咚?！崩钚l(wèi)東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他那張本就因為驚喜而扭曲的臉，這下笑得更是燦爛如花，簡直是“見食眼開”。
“哈哈哈哈！好！好?。 ?
他哪還顧得上問劉青山為什么突然出現(xiàn)，他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那鍋粥和那網(wǎng)兜包子。
“我們正準(zhǔn)備去打飯呢！快進(jìn)！快進(jìn)！”
李衛(wèi)東一把搶過劉青山手里的那個大網(wǎng)兜，那沉甸甸的觸感讓他更是心花怒放，“兄弟們！都趕緊給老子滾起來！別挺尸了！青山回來了！還給咱們送早餐來了??！”
他這一嗓子，中氣十足，穿透力極強(qiáng)。
“啥玩意兒？！”上鋪傳來一陣“咚咚咚”的劇烈響動，正趴在床上整理床鋪的王強(qiáng)，猛地探出半個身子，差點從梯子上滾下來。
他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發(fā)，興奮地喊道：“青山？！你可算回來了！”
“青山？！”
另一個下鋪，正拿著一把斷齒的梳子、對著一面小破鏡子使勁梳著“三七開”的張建軍，也猛地回過頭，鏡片后的眼睛都在放光。
劉青山端著鍋走了進(jìn)來。
宿舍還是老樣子。
四張上下鋪鐵架床，四張斑駁的桌子，地上扔著幾只“開口笑”的舊棉鞋，墻角堆著幾個印著“紅雙喜”的搪瓷臉盆。
空間狹小、擁擠，空氣中混合著墨水味、舊書的霉味、還有一絲淡淡的腳臭味。
可這股味道，
在此時的劉青山聞來，卻比華僑公寓里那股高級的馨香，更讓他感到放松和舒服。
“強(qiáng)子，建軍，早啊?！?
劉青山笑著打招呼，隨手把那口小鋁鍋“哐當(dāng)”一聲放在了中間那張共用的方桌上。
“早個屁啊，都快八點了！”
王強(qiáng)三兩下從上鋪蹦了下來，他個子高大，一落地就給了劉青山一拳，輕輕砸在他肩膀上，“你小子可以啊！一聲不吭就玩失蹤！我還以為你被哪個女文青給拐跑了呢！”
“哪兒能啊?！?
劉青山笑道，“就是回家辦了點事。”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張建軍也圍了上來，他扶了扶眼鏡，上下打量著劉青山，嘖嘖稱奇：“青山，你這一身……行啊，呢子大衣，羊絨圍巾，活脫脫一個上海灘來的白面小生啊?！?
“哈哈哈，建軍你這形容相當(dāng)貼切??！”
李衛(wèi)東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把網(wǎng)兜放在了桌子上，正往外掏東西，“我天……三十個肉包子！三十個茶葉蛋！還有這一大鍋……我的娘，八寶粥??！”
那股濃郁的香甜氣息徹底散開，三個餓了一夜的大小伙子，眼睛都直了，喉結(jié)上下滾動。
“行了，別看了，趕緊拿碗筷?！?
劉青山指揮道，“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好嘞！”
三人應(yīng)聲，宿舍里頓時一陣叮叮咣咣的響動，各自從自己的柜子里翻出了飯盒、大茶缸子和筷子。
王強(qiáng)一邊拿碗，一邊卻突然停了下來，他“哎”了一聲，對劉青山說：“青山，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再不回來，咱們宿舍……可真就要被堆滿了！”
“嗯？”
劉青山正準(zhǔn)備也去拿自己的飯盒，聞一愣，有些奇怪地問道：“怎么了？什么堆滿了？”
張建軍沒有說話，他正忙著給自己的飯盒盛粥，只是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劉青山的床鋪方向。
“你自己看吧?！?
劉青山順著他的目光轉(zhuǎn)過頭去。
下一秒，他就愣住了。
只見在他那張床上，那床他走之前疊得整整齊齊的豆腐塊被子，此刻已經(jīng)完全看不到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山。
一座由無數(shù)信封堆積而成，名副其實的“信封山”！
各種各樣的信封，有牛皮紙的、白色的、印著紅框的、還有那種薄薄的航空信封……
層層疊疊，從床頭堆到床尾，甚至因為堆得太滿，已經(jīng)有許多滾到了地上，在床底下都堆積了厚厚的一層。
這……
劉青山徹底懵了。
他眨了眨眼，“這……這都是誰的信？”
他走過去，聲音都有點發(fā)干，“這也太多了吧？！”
“哈哈哈哈！”
王強(qiáng)看著他那副震驚的表情，第一個忍不住笑了出來，“還能是誰的？當(dāng)然是你的了！青山，這些，全——是——你的讀者來信??！”
“我的？！”劉青山感覺自己的腦子嗡的一下。
“可不就是你的！”
李衛(wèi)東端著一飯盒粥，一邊呼著熱氣一邊走過來，幸災(zāi)樂禍地說道：“這還只是一部分！估計傳達(dá)室那邊還有！青山，你牛逼了?。∧悻F(xiàn)在是‘人民的作家’了！”
“不對不對，此差矣，要我說啊，青山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是當(dāng)代文壇第一人了??！”王強(qiáng)笑嘻嘻的說。
張建軍也跟著點頭，“實至名歸！實至名歸??！反正我是沒聽說過，哪個作家的讀者來信能有這么多……”
劉青山現(xiàn)在還有點懵。
“這……這怎么會這么多？”
他隨手從“山頂”抓起了一沓，粗略一數(shù)，這隨手一抓至少就有一二十封。
他嘩啦啦地?fù)芾掷锏男偶?，目光掃過那些信封。
寄：燕京大學(xué)中文系·青山老師·收
寄信人的地址五花八門，天南海北。
“黑龍省佳木斯市紅旗機(jī)械廠張愛軍”
“滬上靜安區(qū)xx弄堂12號王秀娟”
“金陵市招待所服務(wù)員韋小花”
“羊城第三中學(xué)高三一班馮青青”
“清河縣溝子屯大隊小學(xué)趙梅”
……
“我的天……”劉青山喃喃自語。
他也不是沒收到過讀者來信。
之前去《人民文學(xué)》找鄒荻帆的時候，他就轉(zhuǎn)交過自己幾封信，也都是讀者來信，不過那些讀者不知道劉青山的地址，便把信都寄到了編輯部。
可那畢竟只是幾封信，遠(yuǎn)遠(yuǎn)沒有眼前這一大堆信封來的震撼。
“還不止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