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高,樹影縮成小小一團。幾人練了約莫兩三個時辰,額上汗珠滾落,在青石板上砸出點點深痕。
柯鎮(zhèn)惡忽地收杖,鐵杖尾端"鏗"地一聲磕在青石縫間。
他灰白胡子被汗水黏作幾綹,卻咧開嘴笑了:"嘿,你們幾個小娃娃,倒比老瞎子想的耐揍。"說著用袖口抹了把下巴的汗珠,"記著——江湖上的把戲,十有八九都是演給眼睛看的??娠L(fēng)聲、呼吸聲、刀劍破空聲......"
他忽然抄起鐵杖往身后一擋,"當(dāng)"地格開郭芙偷偷睜眼擲來的小石子,"這些,騙不了人。耳朵不會。"
海風(fēng)掠過桃花林,一片枯葉打著旋兒飛向海邊。楊過雙目微闔,耳廓忽然輕輕一動——葉緣擦過空氣的細微聲響,在他耳中竟如裂帛般清晰。
他食指微屈,在落葉掠過鼻尖的剎那倏然彈出,"嗤"的一聲輕響,葉片竟斜斜折向,釘入三丈外的桃樹樹干。
柯鎮(zhèn)惡灰白的眉毛突然一挑。鐵杖"咚"地杵地,老人干瘦的脖頸微微前傾:"彈葉聽風(fēng)?"這四個字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小子,這手功夫是誰點撥你的?"
楊過背脊倏地繃緊。落葉嵌入樹干的余音猶在耳畔,他喉結(jié)滾動,垂首道:"晚輩...自己胡亂練的。"
"哈!"柯鎮(zhèn)惡突然怪笑一聲,空茫的眼窩直刺過來。楊過只覺兩道無形的目光如冰錐般扎在臉上,連袖中的玉蜂針都似乎跟著顫了顫。
老人鐵杖在地上劃出半道深痕,聲音陡然轉(zhuǎn)冷:"老瞎子眼雖盲,心可不盲。這手聽風(fēng)辨位的功夫,當(dāng)年黃老邪教他閨女時,老朽就在桃花島上聽過——"枯瘦的手掌突然扣住楊過腕脈,"你究竟從何處學(xué)來?"
楊過深吸一口氣,手腕仍被柯鎮(zhèn)惡扣著,卻忽然挺直了脊背,目光清亮如星:"柯公公明鑒,晚輩確實不曾得人傳授。只是幼時流落江湖,常在夜間獨行,久而久之,便學(xué)會了聽風(fēng)聲辨方位。"
他指尖輕顫,一片新落的桃樹葉又被無形勁氣帶偏,"后來發(fā)現(xiàn),若將內(nèi)力凝于指尖,連落葉軌跡都可操控——這不過是求生時悟出的笨法子。"
黃蓉原本立在一旁,此時忽然輕笑一聲:"有意思??麓髱煾?,你聽這手法——"她纖指一彈,三枚石子先后破空,竟在半空中互相碰撞變向,"桃花島的彈指神通講究以巧破力,這孩子卻是以耳代目、以氣御物,倒像是..."她眼波流轉(zhuǎn),"倒像是從《九陰真經(jīng)》的飛絮勁里化出來的。"
柯鎮(zhèn)惡鐵杖"咚"地頓地,空茫的眼窩微微收縮。良久,他松開楊過的手腕,從喉間滾出一聲古怪的嘆息:"老瞎子走江湖七十載,今日竟看走了眼。"
粗糙的手掌突然重重拍在楊過肩頭,"好小子!這般悟性..."他頓了頓,灰白胡子忽然抖了抖,"怕是連你郭伯伯當(dāng)年都比不上!"
柯鎮(zhèn)惡鐵杖重重一頓,青石板"鏗"地裂開幾道細紋。"都站好了!"他聲如洪鐘,震得檐角麻雀撲棱棱飛起。那雙蒙著白翳的眼睛緩緩掃過眾人,竟讓幾個小輩不自覺地挺直了腰背。
"修文耳力尚可,"鐵杖突然點在武修文耳后三寸,"但內(nèi)力虛浮,聽風(fēng)辨位-->>時氣息都亂了。"杖頭一轉(zhuǎn),指向武敦儒丹田,"敦儒下盤穩(wěn)當(dāng),可方才銅錢飛來時——"鐵杖閃電般戳向他左肩,"慢了半拍!"
郭芙正暗自慶幸,忽覺杖風(fēng)撲面??骆?zhèn)惡的鐵杖精準停在她鼻尖前半寸:"芙丫頭更不成話!第一次發(fā)呆是看天上飛鳥,第二次..."他冷哼一聲,"是偷瞄過兒的方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