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笑容未減,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狡黠和親昵,提議道:“‘師姑’聽著把你都叫老了。你年紀-->>比我還小,不如…我叫你‘小師娘’可好?聽著又親切又特別?!?
這稱呼帶著幾分玩笑,幾分試探,也巧妙地將那點因輩分帶來的隔閡沖淡了些。
程英被他這古怪的稱呼逗得忍俊不禁,如冰雪初融:“‘小師娘’?也不是不行...”
她抬眼看向楊過,眼中帶著笑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羞赧,“那我該如何稱呼你?難道真要隨師姐叫你一聲‘賢侄’或者‘賢徒’不成?”這話說出來,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荒唐,臉上那層薄紅更深了些。
“賢侄?”楊過夸張地做了個受不了的表情,隨即目光灼灼地看著程英,聲音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種自然而然的親近,“那多生分,師娘都不這樣叫我。程姑娘…不,小師娘,你大可以和師娘一樣,叫我‘過兒’?!?
“過…過兒…”程英下意識地跟著念了出來。
這兩個字從舌尖滑過,帶著一種奇異的親昵和重量,仿佛觸碰到了什么不該觸碰的東西。她的臉頰瞬間如同被晚霞點燃,緋紅一片,連耳根都染上了顏色。
她慌忙垂下眼簾,不敢再看楊過那雙含著笑意、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心跳在咸濕的海風中失序地鼓噪起來,擂鼓般撞擊著胸腔,幾乎要蓋過海浪的喧囂。
就是這雙眼睛…程英盯著腳下濕漉漉的甲板縫隙,心緒翻騰如眼前的海浪。這雙時而飛揚跳脫、時而又深不見底的眼睛,總讓她恍惚間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那個將她從陸家莊尸山血海中救出來,給了她新生,卻也如同孤鴻般難以捉摸的師父,黃藥師。
自從陸家莊那場慘烈的變故,她被師父帶回桃花島,師父于她,是救命恩人,是授業(yè)恩師,更是支撐她活下去、變得強大的精神支柱。
師父驚才絕艷,武功蓋世,智計無雙,卻也孤高清冷,如高天流云,難以親近。他待她極好,傾囊相授,卻也常常獨自遠游,留她一人在偌大的桃花島,與陣法奇門、琴棋書畫相伴。
她敬他、畏他、依賴他,也深深理解他那份刻骨銘心的孤獨與驕傲。
而眼前的楊過…
程英的心湖被投入了一塊巨石。楊過身上那份骨子里的桀驁不馴、那份不受世俗禮法拘束的灑脫、那份遇事總能別出心裁的機變,甚至偶爾流露出的那種深沉的孤寂感,都像極了師父年輕時的模樣!
她曾在師父書房珍藏的、已故師母馮蘅的小像旁,見過一幅師父年輕時的畫像,那眉宇間的飛揚意氣,那眼神中的不羈神采,竟與此刻船頭臨風而立的楊過有七八分神似!
這份相似,在初見楊過時就隱隱觸動了她心底最深處那根隱秘的弦。只是那時她只當是巧合,或是自己的錯覺。
可隨著一路同行,這感覺卻越來越清晰。楊過不像師父那般深不可測,他的情緒更外放,他的痛苦和掙扎也更直接地寫在臉上。
但他那份對承諾的執(zhí)著,對認定的道理的堅持,都讓她看到了師父的影子,卻又比師父…更溫暖,更觸手可及。
師父像一座遙不可及、終年積雪的孤峰,令人仰望。
而楊過…卻像這海上初升的朝陽,帶著灼人的熱度,也帶著驅(qū)散陰霾的光芒,讓她沉寂冰冷的心湖,不由自主地泛起渴望靠近的漣漪。
阿刁歪著頭,看著兩個突然沉默下來、氣氛古怪的人類,不解地叫了一聲:“過兒?小師娘?”
這清脆的學舌,像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程英紛亂的思緒,也刺中了她心底最隱秘的羞處。
“??!”程英低呼一聲,那火燒般的紅暈瞬間蔓延至脖頸,她幾乎要把頭埋進自己的衣襟里,恨不得此刻能化作一滴水珠,融入這無邊的碧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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