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門生,被革職的官員,上上下下都眼巴巴的看著馬士英,大伙兒愿意擺在馬總督的門下,那是因為有好處撈。
重要的是有人脈,有官做。
可如今人心有點散了。
馬士英眼觀鼻,鼻觀心如老僧入定一般,一不發(fā),或許是那一槍托砸的太狠了,留下腦震蕩的后遺癥了。
大過年的,一幫人在老師家中干坐了一晚上嗎,可瞧著這位老師好像沒有出頭的意思。
終于,終于有人坐不住了,不耐煩的起身道:“恩師在上,這……學生內(nèi)急,先走了?!?
這位爺,一甩袖子從老師家中匆匆忙忙的走了,一出老師家的大門,就罵上了:“老烏龜,什么玩意?。 ?
可真是好學生呀。
這也對,馬士英門下弟子都是些什么玩意,瞧瞧那個沒遮攔的大弟子阮大鋮就知道了。
廳中陸續(xù)有人告辭。
阮大鋮大怒罵道:“混賬,不想活了?”
可人心散了,再想收攏起來可就難了,這時候就是白癡也知道,再跟著馬總督混沒前途了。
“哼。”
馬士英重重的喘了口粗氣,嘴角微微抽搐,也不知道是腦震蕩的后遺癥,還是氣出病了。
馬總督是真的……沒辦法了。
什么抹黑,造謠,鬧事,哄抬糧價,一哭二鬧三上吊,他精通的各種招數(shù)都使出來了,可還是撞了個頭破血流。
這江南之地好似有人編織了一張大網(wǎng),將他束縛住了。
“等死么?”
馬士英眼睛緩緩睜開,滿是惡毒:“去。”
他猶豫了一陣子,還是陰沉道:“大鋮,打開銀窖,你帶上銀子去……武昌走一趟?!?
府中鴉雀無聲。
阮大鋮狠狠道:“學生明白?!?
武昌府是左良玉的老巢。
“哼!”
馬士英交代完了,便拂袖而去,此刻這位鳳陽總督步履有些沉重,一步步的走入了書房。
書房里,馬士英提起了價值千金的上好狼毫。
“臣有本奏。”
他是鳳陽總督,有直奏君前之權(quán)。
“沙沙?!?
狼毫在宣紙上劃過,留下一行行觸目驚心的字跡。
鳳陽總督馬士英被逼上了絕路,一邊讓弟子阮大鋮攜帶大筆銀兩,去武昌府收買左良玉。
一邊動用了君前直奏之權(quán)。
他要奏上一本,挑撥崇禎皇帝和周世顯這對翁婿之間,本已經(jīng)越來越疏遠的關(guān)系。
這一招可太毒了。
“呵呵呵?!?
馬士英陰毒的眼中閃爍著冷冽。
除夕夜,松江府,提督衙門。
“吃菜,吃菜。”
年夜飯十分豐盛,高朋滿座。
已經(jīng)去職下野的孫傳庭從關(guān)中趕來,還有秦王,關(guān)中三李的大掌柜,李巖夫妻,這些大明皇家商號的董事都到齊了。
新任河南總兵,大順降將李錦也來了。
酒過三巡,周世顯笑著道:“各位叔伯大爺,表決吧?!?
“我贊成?!?
“贊成。”
表決全票通過,江南巡撫史可法,河南總兵李錦成為大明皇家商號新晉的董事局成員,一時間皆大歡喜。
“給部堂大人,李總鎮(zhèn)道喜了?!?
其樂融融,蒸蒸日上。
李錦自然滿心歡喜,接受著眾人的道賀。
“呵?!?
史可法也心情暢快,端起一杯佳釀,一仰脖子灌了下去,這些年心中的抑郁一掃而空了。
他這幾年被江南本土勢力壓制的慘了,為了整合江南各方勢力,頭發(fā)都快掉光了,終究都是白費力氣。
可……
他沒辦成的事情,被駙馬爺辦成了,還辦的如此爽脆容易。
砍瓜切菜一般就把那些糧商,鹽商給收拾了。
史可法當然不傻,還很老辣,他自然明白加入這個董事局代表著什么,屁股應(yīng)該坐在哪一邊。
“罷了?!?
又給自己灌了一杯酒。
忙忙碌碌一整年,心中又帶著幾分糾結(jié),部堂大人難得放縱了一回,不知不覺的十來杯水酒灌了下去。
“撲通?!?
史可法醉倒在了酒桌上。
“來人?!?
周世顯微微一笑,命人將部堂大人帶去內(nèi)宅休息,好好睡上一覺,再醒來或許一切都不同了呢。
這一醉其實已經(jīng)代表了史可法的態(tài)度。
打不過,就加入吧。
眾人瞧著酩酊大醉的史可法,紛紛露出笑意,鳳威軍要從長江口打出去,江南是大本營。
必須要把江南好好整頓一番,將本土士商集團連根拔起。
親兵抬走了大醉的史可法,廳中安靜下來。
孫傳庭端著酒杯,品著佳釀,徐徐道:“賢侄,過了今日,公主……可就年滿十六了?!?
“嗯。”
周世顯放下筷子,輕道:“我知道?!?
他走到窗邊,推開了雕花窗欞,窗外是正在建設(shè)中的大上海,如鐵鉗一般伸出去的海防要塞,還有著一架架水力驅(qū)動的機械。
“鐺,鐺,鐺?!?
遠處傳來水力機械錘鍛重炮炮管的聲音,這半年來工匠日夜趕工,除夕夜也沒有停下。
好似一記記重錘敲在心頭。
“哎?!?
身后傳來孫傳庭,秦王等人的嘆息聲,他們可太了解那位崇禎皇帝了,在心中早已經(jīng)有了決斷。
這公主呀,多半是不會嫁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