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呂宋。
一天時間,陳永華招募到了千人之眾,都是在呂宋保守欺壓,不堪忍受的漢人子弟。
當(dāng)皇明的榮光重新照耀到了南洋,城內(nèi)漢人,群起響應(yīng),可千人之眾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內(nèi)宅,倉庫。
“吱?!?
倉庫大門緩緩敞開,里面堆滿了一個個箱子,金器,銀器,還有一件件精美的瓷器,字畫,銅錢……
好些因為存放的時間太久,落滿了灰塵。
“哎?”
一個身材不高卻十分彪悍的青年,從堆積如山的財寶中取出一件玉器,瞧了瞧便呆住了。
“皇明御賜呂宋王璽……”
青年叫道:“大人,是永樂年間的老物件吶。”
“嗯?”
陳永華點點頭,輕道:“放回去?!?
這呂宋本來是有一個小朝廷的,當(dāng)年鄭和下西洋的時候,永樂大帝還賜給了一方王璽,可就這么胡亂堆放著。
又看了看外面正在領(lǐng)取武器,正在接受操練的漢人子弟,陳永華眼中不由得透出幾分冷冽。
呂宋本來有二十萬漢民,可如今,滿打滿算也不過兩三萬,還基本上都是老弱。
人呢?
被搶,被殺,被趕走了。
“他姥姥的?!?
一個斯文儒雅的好人忍不住爆了粗。
“嗚……”
此時耳中傳來炮彈撕裂空氣的聲音。
“轟!”
幾顆炮彈在王城周圍落下,擊毀了幾幢民宅,滾滾濃煙升騰了起來,荷軍的反擊如約而至。
“走!”
眼皮一抬,領(lǐng)著幾個部下匆匆從寶庫中離開。
“登城,迎戰(zhàn)!”
呂宋,城外。
夜幕下,從馬尼拉趕來的荷軍氣急敗壞,騎兵,炮兵,步兵三千多人,一路殺氣騰騰的趕到了呂宋。
“嗚……轟!”
隆隆的炮聲響徹云霄。
“滴滴答答,滴滴答。”
隆隆炮聲中,軍號滴滴答答的吹了起來,荷軍開始在城外列隊,抱著火槍,推動著大炮對王城發(fā)起了進(jìn)攻。
王城,城墻上。
“嗚……轟!”
炮彈撕裂空氣,將大片的民在摧毀,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陳永華貓著腰,提著火槍,帶著幾個親兵在古舊的城墻上穿行著。
“快,快,布防!”
大敵當(dāng)前,陳大人心中火燒火燎,催促著那些笨手笨腳的漢人子弟,沿著堅固的城墻一字排開。
周圍不時響起麾下的輕叫聲:“大人?!?
“哎?”
一個個神射躲在垛口后頭,瞧著上官登城作戰(zhàn),紛紛勸道:“陳大人,你快下去吧。”
大明軍律,指揮官是不許上前線的。
“嗨!”
陳永華跺了跺腳,這都什么時候了,顧不上什么軍法了,守不住這呂宋王城大伙都得掉腦袋。
往左后看了看,瞧著那些死死趴伏在地,捂著耳朵的民壯,他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他雖然大名鼎鼎的福建三杰,號稱文武雙全,可是太缺乏指揮大部隊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了。
他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不該……把這些沒受過訓(xùn)練的民壯頂上來的?!?
可。
也不能苛求這些血氣方剛的漢人子弟,這些人昨天還是平民,苦力,賤役,一個個平時都老實巴交的。
血氣是一回事,打仗又是另一回事。
大炮一響,地動山搖。
這些久居南洋的漢人子弟都嚇壞了,一個個死死趴在地上,在荷軍瘋狂的炮火肆虐下瑟瑟發(fā)抖。
可。
這時候變陣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陳永華只好作罷,貓著腰沖進(jìn)了一座角樓,取出千里鏡細(xì)細(xì)觀察,一排排荷軍士兵正在向前推進(jìn)。
“如何?”
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陳大人心中沒底,臨時招募的民壯指望不上,真正能打的還是只有他手下的三百精兵。
可城外有十倍之?dāng)?,這個仗該怎么打?
“啥?”
角樓里,一個四仰八叉坐著的神射,滿不在乎的沖著他笑了笑:“大人就瞧好吧?!?
“哎,驕兵悍將呀。”
陳永華嘆了口氣,這些神射是他從鳳威軍借來的,確切的說是大都督專門調(diào)撥給他的班底。
鳳威軍呀,神射呀,一個個可金貴著呢,前幾天才剛剛被大都督派來軍情司,來的時候一個個還挺不情愿的。
這些人的軍餉是普通軍官的三倍,甚至還有領(lǐng)五倍軍餉的,在鳳威軍里的官階也高的靠譜,官階最低也是個把總。
不要小看了把總這個軍階,這可是個正七品的武職!
甚至還有正六品的昭信校尉……
這就和千總平級了。
這待遇……陳永華理解不了,反正這些從鳳威軍調(diào)來的神射大爺,一個個眼珠子都長在頭頂上,平時十分驕狂。
“哎?!?
瞧著這些驕兵悍將,陳永華摸了摸頭,終究是鳳威軍的人吶,驕狂一點也是應(yīng)該的。
若是,若是都折損在這里……
怕是日后見了大都督,他不太好交代。
“咚,咚,咚咚咚!”
“滴滴答答,滴滴答?!?
可城外荷軍已經(jīng)開始推進(jìn),一輪炮火準(zhǔn)備之后,有節(jié)奏的鼓點響起,吹鼓手,軍樂隊敲敲打打的引領(lǐng)著部隊發(fā)起進(jìn)攻。
瞧著好像個戲班子。
可。
那一排排腰桿筆挺的士兵,手中又粗又長的黑洞洞火槍,彰顯著近代火器部隊強大的實力。
這可是正牌子西歐常備軍吶。
“滴滴答答,滴滴答?!?
“嘩,嘩?!?
曲調(diào)高昂的鼓樂中,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響起。
“嘩,嘩。”
近了,荷蘭人的部隊越來越近,兩里,一里,八百步,五百步,三百步,兩百步……
一個個腰桿筆挺的軍官,高舉著戰(zhàn)刀,率領(lǐng)著身穿橘紅色軍服的步兵,吹吹打打的軍樂隊,成排的黑洞洞火槍……
脫去了滑稽的外衣,這是一片由鋼鐵組成的火槍叢林,帶著肅殺之氣,如山一般的壓力撲面而來。
“姥姥!”
陳永華心中不由得咒罵起來,咬了咬牙,正要下令。
“砰?!?
可身旁已經(jīng)有人開火了。
“哎?”
陳永華有些羞惱,這是那個混蛋不等命令就摟火,這還隔著兩百多步呢,可……
“砰,砰。”
左右一個個垛口后面,一團團硝煙升騰起來,七八十個神射接著城墻的掩護(hù),躲在垛口后頭紛紛樓了火。
兩百步外響起一陣慘叫,從垛口往外面看,一個個高舉軍刀的荷軍軍官,吹鼓手慘叫著倒了下去。
走著走著便好似踩到了陷坑,發(fā)出慘叫,一頭向前栽倒……
“哎?”
這一輪神射,讓陳永華這個長官都看呆了,人都麻了,眼睜睜看著那些神射從垛口后頭縮了過來。
一個個好整以暇的取出定裝火藥,用各種各樣奇怪的姿勢開始裝填,有橫臥的,有仰面朝天躺著的。
撕開定裝火藥,裝填,又紛紛取出一把精致的小錘子,將一顆顆寶塔性的銃子敲了進(jìn)去。
短短一分鐘后,七八十桿打造精良的線膛火槍,又偷偷摸摸從垛口將槍口伸了出去。
“砰,砰,砰?!?
又是一陣火槍爆鳴,聽上去十分雜亂,可城外正在進(jìn)攻中的荷軍,好似割麥子一般倒下了一大片。
倒下的全都是軍官,吹鼓手,掌旗手……
短暫的幾輪射擊后,奇跡發(fā)生了,滴滴答答的軍樂聲停了下來,好似一只正在打鳴的公雞被人掐住了脖子。
再也叫不出聲了。
“呼啦?!?
隨著大批軍官,吹鼓聲陣亡,殺氣騰騰的荷軍一下子變的慌亂,嚴(yán)整的火槍橫隊瞬間亂了,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一眨眼,潰敗的荷軍退回了出發(fā)地,在向前進(jìn)攻的路上,扔下了足足一百多具尸體,大部分都是軍官,吹鼓手。
“呼?!?
一陣風(fēng)吹過,硝煙散去。
城外一片死寂,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哎?”
陳永華人都麻了,他一臉麻木瞧著那些不以為然的神射,一下子覺得汗毛倒豎,冷汗從背后冒了出來。
涼颼颼的。
“嘶?!?
陳大人倒吸了一口亮起,他可算知道鳳威軍,為什么叫做天下第一強軍,為什么這些鳳威軍神射的官階高的離譜。
為什么這些人要領(lǐng)三倍軍餉了。
線膛槍,米尼彈,散兵神射……
雖然只有區(qū)區(qū)七八十人,可戰(zhàn)斗力實在太逆天了,堪稱超越這個時代的大殺器。
這也是廢話,天下無敵的鳳威軍滿編近十萬人馬,這樣的神射統(tǒng)共才兩三千人,還有個響亮的名字。
大明皇家來復(fù)槍營。
這些人在兩軍陣前,混雜在步兵橫隊里,好似幽靈一般活躍在戰(zhàn)場上,專門挑選敵軍里有價值的大目標(biāo)打。
還有個響亮的綽號,叫做大明獵兵,戰(zhàn)斗力和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普魯士獵兵比起來,也不遑多讓。
為了新成立的軍情司,能夠早日在南洋打開一下僵持的局面,周世顯也是下本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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