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南洋之中,呂宋,柔佛正中間的無人海域,氣氛肅殺,臨戰(zhàn)兵危,明,荷兩國艦隊隔著幾十海里的距離對峙。
東南方海域是懸掛著獅子王旗的荷蘭艦隊,浩浩蕩蕩,傾巢而來,西北方海域,則是懸掛著日月波濤旗的大明艦隊。
荷屬東印度公司為了撐場子,集結(jié)了大大小小足足三百多艘風帆戰(zhàn)艦,其中還有兩艘四桅桿主力艦。
看上去軍容鼎盛。
細看卻難掩頹敗,因為在短時間內(nèi)連吃敗仗,荷軍損失了大量水兵還有常備軍,一艘艘戰(zhàn)艦上人員嚴重不足。
明軍也不肯示弱,集結(jié)了五百多艘戰(zhàn)船,其中有一百多艘風帆戰(zhàn)艦,剩下的都是縱火船……
依舊是老辦法,戰(zhàn)艦不夠,死士來湊。
從兩只艦隊的實力上來說,荷艦仍然占據(jù)上風,可從戰(zhàn)局上來說,明軍如今節(jié)節(jié)勝利,士氣正盛。
新生的大明遠海艦隊,與老牌海軍強國荷蘭在南洋之地卯上了,將官們各自用單筒望遠鏡審視著對方。
明軍,旗艦。
從荷蘭人手里繳獲的那艘四桅桿主力艦,已經(jīng)大致完成了修復,折斷的兩根桅桿又豎了起來,前甲板的大洞也已經(jīng)修補一新。
“遼東號?!?
這是大明擁有的第一艘風帆主力艦,也是新成立南洋水師的旗艦,為了紀念收復遼東之戰(zhàn),故此得名。
艦隊之中余下的二十多艘次等風帆戰(zhàn)艦,也都以大明各府,州命名,不遠處是青州號,揚州號……
清一色都是繳獲來的。
“嘩,嘩?!?
戰(zhàn)艦隨著波濤微微起伏,遼東號高大的甲板上,周世顯率領一群大明水師將官,用千里鏡細細觀察著對面。
還有幾個畫師登上了瞭望塔,不時記錄著一艘艘荷軍戰(zhàn)艦的舷號,特征……對面的荷蘭人,想必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新生的東方遠海水師,與老牌海軍強國就這么卯上了,可雙方都有顧慮,短時間內(nèi)誰也沒有能力吃下誰。
和談也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呼?!?
迎著海風,肅立在戰(zhàn)艦甲板上,周世顯雙目微閉,身上的大紅軍服被海風吹的獵獵作響。
荷蘭人從馬六甲,從印度次大陸廣闊的海岸線,從爪哇調(diào)來了大量戰(zhàn)艦,依舊十分強大,大明水師的實力還不夠看。
周世顯昂然肅立,嘴角卻微微抽搐,心中早已波濤起伏,慘痛的回憶浮上心頭,這些年……
這些年他不惜代價平定了中原,剿滅了大順,大西,張李二賊伏誅,又快刀斬亂麻一般滅了清廷,那么多忠勇將士付出了生命。
為的就是這一刻!
這波瀾壯闊的大航海時代,他總算是趕上了,大明中興,便等于在這個時代里橫插了一杠子。
可真到了這一刻,心中隱隱有些擔憂,這擔憂并非來自強大的敵人,而是……
源于自身。
這是一場關于東西方文明,文化,軍事,意志,自信的全方位比拼,可在殖民這個領域大明并不擅長。
甚至可以說十分拙劣。
“大明……能行么?”
這問題沒人能回答。
“蹬蹬蹬?!?
此時作為談判代表的鄭森,鄭芝龍父子登上了甲板,凌亂的腳步聲打斷了心中思緒。
鄭森快步上前,低低道:“大都督,準備好了?!?
“嗯?!?
周世顯點了點頭,又將潔白的手帕拿出來擦了擦嘴,輕道:“去吧,好好敲……好好談?!?
“標下遵令!”
幾艘小船放了出去。
談判地點在兩支艦隊正中央的一座無人荒島上,大明派出了鄭森,鄭芝龍父子為首的一干官員,少量隨扈戰(zhàn)兵。
荷蘭人則派出了包括官員,通譯,軍官在內(nèi)的五十多人。
隨著雙方談判代表,各自乘坐小船登上荒島,東方文明古國與世界第一海軍強國的交鋒,從戰(zhàn)場打到了談判桌。
這場波瀾壯闊的世界殖民戰(zhàn)爭,正式拉開了序幕。
“咳?!?
談判一開始,作為談判代表的臺灣府兵備鄭芝龍,便清了清嗓子。
鄭大人手持國書,大聲念道:“爾彈丸小國,竟不尊王道,不遠萬里而來,殘害我國之民,今我國大都督詔諭爾等,割柔佛之地,賠款一千萬盾……如若不然,必屠盡爾等!”
這可這是獅子大開口了。
一千萬荷蘭盾的戰(zhàn)爭賠款,已經(jīng)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還叫人家把馬來半島割讓出來……
“嘰里咕嚕?!?
面對明軍的漫天要價,荷蘭代表紛紛大怒,官員,軍官團憤然站了起來,一個個好似被踩了尾巴的貓,炸毛了。
“嘰里咕嚕?!?
荷蘭人的軍官團被激怒了,兇悍大罵。
“他說啥?”
可明軍將官也不是好惹的呀,紛紛向著充當通譯的鄭芝龍,鄭大人追問,什么玩意嘰里呱啦的?
“呃?!?
鄭芝龍臉色一僵,有些難堪,哼了一聲:“粗鄙。”
一聽這話,明軍軍官團也不樂意了,一個個勃然大怒,跳著腳的大罵:“直娘賊!”
“千人騎的老賊種!”
“嘰里咕嚕!”
世界第一海軍強國,與古老東方強國的年輕軍官卯上了,誰也不服,指著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一個個眼珠子都是紅的。
一時間唾沫橫飛,十分壯觀。
一番激烈的對罵過后,雖然雙方語不通,可氣勢不能輸,最后……終究是華夏文化,源遠流長,憑借層出不窮的粗鄙之占據(jù)了絕對的上風。
荷人軍官實在罵不過,一個個都憋的通紅,只恨自己的母語過于簡陋,老祖宗的智慧不如人,憋屈呀。
也是荷蘭人想不開,和大明人對噴這不是找虐么?
“嘰里咕嚕。”
最后荷蘭人的軍官團實在罵不過了,一個個荷軍軍官不堪受辱,猛的拔出腰間佩劍,向著一個大明軍官發(fā)出挑戰(zhàn)。
“卑鄙的東方人,決斗,我要和你決斗!”
“來呀,兔崽子!”
被挑戰(zhàn)的明軍軍官也不含糊,當場拔出戰(zhàn)刀,一個箭步便迎了上去,于是談判才剛剛開始,雙方的軍官團先發(fā)生了大規(guī)模的械斗。
確切的說是決斗。
一對一的公平?jīng)Q斗,放對,單挑……
既然對噴解決不了問題,只能動手了,于是乎使用迅捷西洋劍的西歐甚是,與使用東方刀法的軍官叮叮當當打了起來。
狹長的西洋劍對上了上等烏茲鋼打造的雁翎刀……
結(jié)果可想而知。
“噗。”
隨著鮮血灑落,兇悍的荷蘭軍官慘叫著倒下。
“哼!”
兩國軍官團卯上了,這談判也進行不下去了,文官,通譯罵罵咧咧的憤然離場,不歡而散。
午后,明軍旗艦。
雙方軍官團決斗統(tǒng)共打了十三場,十三名出戰(zhàn)的大明將官死了兩個,傷了五六個,都忐忑不安的乖乖站在旗艦甲板上。
說好了去談判的,結(jié)果和人家決斗上了,還成群結(jié)隊的跑去單挑,這叫什么事兒呀?
軍官們將戰(zhàn)死的兩名同袍抬了回來,受傷的捂著還在流血的手臂,大腿,偷看著大都督沉靜的臉色,大氣也不敢一口。
可。
周世顯只是微微皺眉,輕道:“打輸了?”
“贏了呀!”
瞧著大都督的臉色,似乎并無責怪之意,大明將官們一下子抖了起來,一個個眉飛色舞起來。
“回大都督的話,荷蘭人死了八個吶?!?
二對八,賺了……
瞧著那兩個戰(zhàn)死的軍官,周世顯幽幽道:“贏了還哭喪著臉做什么,來人吶?!?
“賞!”
隨手將自己的佩刀解下,當做賞賜擲了出去,拿到賞賜的那名軍官呆了呆,不由得欣喜若狂。
“戰(zhàn)死的雙倍撫恤,打贏的通通重賞,加官一級!”
打贏了自然是要重賞的。
“謝大都督賞!”
“哈哈?!?
大明將官的大笑聲在旗艦上回蕩著,再看看二十里外的荷蘭艦隊,好似士氣受到了極大的挫傷,沒什么動靜了。
“哼!”
周世顯發(fā)出一聲冷哼,森森道:“陳永華。”
“標下在!”
“火速從軍情司挑一些技擊好手,明天接著打!”
“標下遵令!”
這西洋人的決斗規(guī)矩雖說蠢了點,可咱也不能認慫呀,不管用什么規(guī)矩都要狠狠的揍!
他深邃的眼珠瞇了起來,瞧著對面的荷蘭艦隊,想必荷蘭人也在精心挑選擊劍高手準備出戰(zhàn)吧。
“哎?”
可苦了鄭芝龍,鄭大人在一旁心驚肉跳,直嘆氣,覺得心臟好像要從胸腔里蹦出去了。
兩國談判非但沒有大國雅量,反而好似兩個愣頭青在斗氣,還爆發(fā)了大規(guī)模的決斗。
這叫,這叫什么事兒呀?
果然不出所料。
第二天,吃了虧的荷軍再次主動挑戰(zhàn),明軍不甘示弱的迎戰(zhàn),無人荒島上一片刀光劍影。
第三天,參與決斗的兩國軍官更多了。
如此這般大規(guī)模的決斗連續(xù)打了三天,最終,最終以荷蘭軍官的大量死傷告終,戰(zhàn)死的軍官人數(shù)直線上升。
大規(guī)模的決斗持續(xù)了三天,戰(zhàn)死了一百多個王國精銳軍官之后,荷蘭人實在扛不住了,再也不敢挑戰(zhàn)了。
“呵?!?
落日斜陽,海天一線。
周世顯發(fā)出一聲冷笑,手持一把精巧狹長的西洋劍,揮了幾下,隨手扔進了海里。
“啐?!?
西洋劍和雁翎刀比……什么玩意呀,這樣的設計簡直蠢爆了,這玩意本來是專門為破甲設計的。
后來因為歐洲人喜歡決斗,于是乎,便發(fā)展成了只能刺擊,不能劈砍的西洋劍術。
這玩意用來決斗行不行呢,在歐洲人公認的規(guī)則下,西洋劍術的殺傷力確實十分驚人。
可歐洲人的決斗規(guī)則說起來十分可笑,兩只傻鳥拿著劍互捅,不能奪取對方的劍,也不能使用拳腳。
如此愚蠢的規(guī)則不是腦袋瓜子讓驢踢了?
西洋劍術碰上大明武術算是倒霉了,決斗之時大明武者一躲,一閃,手腕一拍,一點,一刺,或是趁著對手出劍后露出的破綻。
大腳丫子狠狠踹過去……
緊接著便是手起刀落!
生死相搏誰和你講規(guī)矩呀。
“來人吶?!?
夜幕下,波光粼粼。
周世顯森森道:“去問問荷蘭人,還談不談了?!?
“哈哈哈。”
四周圍哄笑聲四起,在決斗中大獲全勝的大明將官們,一個個宣揚著自己的英雄事跡,放聲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