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內的血腥氣與火把燃燒的焦糊味混雜在一起,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
士兵們動作麻利地收繳兵器,將俘虜拖拽下去,鎧甲的碰撞聲和腳步聲窸窣作響。
易子川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右臂那撕裂般的劇痛和翻涌的氣血,劍尖抵著冰涼的地磚,支撐著身體。
他看到鄭文大步流星地向他走來,正待開口,卻見這位方才還如同戰(zhàn)神臨世般的水師將領,在離他僅步時,身形猛地一頓。
下一瞬,在周圍所有官兵驚愕的注視下,鄭文甲胄鏗然,竟是毫不猶豫地單膝跪地!膝蓋重重砸在青磚之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他雙手抱拳,頭顱深深低下,幾乎觸地,聲音洪亮卻帶著無法掩飾的惶恐與自責:“末將鄭文,救駕來遲!累得王爺親身犯險,負傷流血,此乃末將失職!末將萬死難辭其咎,請王爺重責!”
這一跪,周圍瞬間鴉雀無聲,所有士兵都屏住了呼吸,垂手肅立,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響。
易子川的眉頭驟然鎖緊,但他此刻顧不上去理會鄭文的請罪。
他的目光迅速掠過鄭文的身后,在那一片玄甲官兵中急切地搜尋著。
沒有!
那個他此刻最想見到身影,竟然一個都不在!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脊背,不祥的預感如同毒蛇般纏緊了他的心臟。
他甚至沒有抬手讓鄭文起身,聲音因內心的焦灼而顯得異常急促,甚至帶上了一絲嘶?。骸班崒④姡槐囟喽Y!先告訴本王,夏小姐和瑤姿何在?她們不是應當與你同來?!”
鄭文跪在地上,身軀劇烈地一顫,良久他抬起頭,臉上已沒了半分方才指揮若定的威嚴,只剩下巨大的痛悔與難堪,虎目之中甚至泛起了血絲。
他聲音沉重,幾乎字字泣血:“王爺!末將……末將無能!罪該萬死!夏姑娘她……昨日夜間孤身闖入水師大營時,便已身受重傷!”
易子川聞,只覺得眼前一黑,握劍的手猛地收緊,指節(jié)爆出青白。
鄭文的話卻還未停,語氣變得更加艱難晦澀:“至于瑤姿姑娘……夏小姐曾與末將提起,她們途中遭遇數(shù)次截殺,是為瑤姿姑娘主動斷后,以身作餌,才為她爭得了一線生機,得以沖出重圍抵達大營……瑤姿姑娘她……引開追兵后,便,便再無消息……”
易子川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幾乎無法呼吸:“那夏小姐如今何在!”
“小兮性子執(zhí)拗,末將想留她在營地休息,奈何他不愿,等末將點齊精銳兵馬,便同末將一齊火速趕來!誰知,誰知隊伍行至城門,竟遭大隊人馬預先設伏圍堵??!”鄭文的聲音因憤怒和后怕而顫抖起來,“小兮,在混亂中,被那伙人劫走了!”
易子川的臉色頓時更加蒼白,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猛的抽了一下,隨后,他強撐鎮(zhèn)定,冷聲問道:“可曾知道是何人?”
“為首之人,正是那賀蘭辭!他親自帶的隊!”鄭文重重一拳砸在地上,手背瞬間見血,聲音里充滿了無力的咆哮,“末將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啊!”
每一個字都如同喪鐘,在易子川耳邊嗡嗡作響。
瑤姿生死未卜,孤身陷于敵手。
簡兮重傷垂危,竟又被賀蘭辭劫去!
“噗!”易子川再也壓制不住喉間翻涌的腥甜,一口鮮血猛地噴濺在地,與地上的暗紅融為一體。